程煜將慕斯從我手中接過，同他的那份一齊放在桌子上。而后輕輕地環住我，將下巴放在我的頭頂，慢條斯理地撫我的發。

“太閑，不要哭，你還有我。”

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程煜清新的氣息環繞著我，掩蓋了室內微微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他的手一下一下順著我的發絲，慢慢地安撫我，我漸漸止住了淚水，甚至有了睡意。

“以前也說過你長發的模樣很是好看的，總是讓你不要剪，沒想到現在已經這樣長了，太閑果然長大了。”程煜似乎是想轉移話題，摸著我的長發說道。

似乎印象中只剪過一次，我盯著快要及膝的發絲，有些出神。

不知不覺居然長這么長了……

如果樹木以年輪刻畫生命，那我的長發，是不是也能算做是我走過的歲月所留下的痕跡？

在不做任何捆束的情況下，它們就會靜靜地披散下來，像一件密不透風的大衣。

在我感到寒冷的時候，給我些微令人歡喜的溫暖。

我看著它們被程煜握在手心里，想著曾經也有過許許多多的人撫摸過它們，于是我知道，它們是被愛著的。

當我感到孤獨或是絕望時，我那些曾經被人握在掌心里尚有余溫的發絲將我包裹，告訴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它們是我的信念。

“是啊，不知不覺已經這樣長了，似乎忘了好好打理，摸起來似乎不如以前那樣柔順了。”我收回思緒，淡淡地應著。

“我倒是覺得比以前還要好看的多，太閑果然長發最美了，答應我不要剪掉它們。”

“可是有時候也會覺得拖著它們好麻煩啊，總是冒出剪掉它們的念頭呢。”

“那你把它們剪下來之后就送給我好了。”程煜沖我調皮的笑了一下。

“好啊，那就送給你吧，不過大帥哥，你要頭發做什么，不會是想要做成假發男扮女裝吧。”我也不甘示弱打趣道。

而后我們都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我注意到程煜開始變得蒼白的臉，知道他或許有些累了，可若是我在，他一定是不會好好休息的，只會逞強陪我。

“吶，程煜——”

“嗯？”

“我有些累了，可不可以借你的床一用？順便，像以前那樣，把床的主人也借給我吧。”

他又掛上很寵溺的微笑，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彎下腰很細心地為我脫鞋，我看到他落在鞋帶上無力的微微顫抖的手，骨節分明，血管清晰可見，營養不##良又缺少陽光照射的皮膚蒼白得接近透明。

我就這樣看著他，看他為我脫鞋的認真模樣。

如果程煜是個健康的男孩子，該是多么受歡迎啊，他的溫柔會融化全世界的，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已經將鞋子整齊地擺好了。

我們都沒有說話，多年來的默契讓我們的交流早已掙脫了語言的束縛。

我輕輕地躺下來，很自覺地讓出了左邊的位置，程煜于是就著空位也躺下來，他的手一下一下撫著我的背，像哄著一個小孩子那樣，又順手幫我掖了掖被角。

我將頭貼在程煜的胸膛上，聽到他緩慢的心跳聲，我們的體溫都很涼，然而貼在一起之后好像并不那么冷，我聽著他一下一下并不很有力的心跳，慢慢閉上了眼睛。

此刻，我們都是活著的。

在我睡著前，只有這樣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