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少爺,少爺？”徐達小心的站在廳門口輕喚,探頭探腦的不敢進入,徐品才低垂著頭,小聲吩咐。“你去告訴少夫人,我今晚有公務回軍營過夜。

讓她早一點體息,別等我了”。在徐達剛走不到兩步時,又叫住了徐達,“還有不該說的事別跟夫人說。”“是,小的知道”。徐達松口氣遠離這間廳堂。只剩下他了,夜幕深了,無人點燈的廳內,徐品才還在跪著,過了多少個時辰,他不知,也感受不到,只是木然的跪著。寂靜的夜偶爾傳來細脆響聲,由遠至近漸漸地清晰,環偑碰擊清脆聲格外悅耳,一襲白錦云裳,外罩件粉綠長衫輕盈的走至廳外。繡鞋的蝴蝶舉步若飛。

[磁呀].緊閉的樟木門被推開。回頭,朦朧月色中站著他的妻,想開口又發不出聲。趙離看著他難得的愕然木納,唇邊浮現柔婉淺笑,走近將手上的披風披到他肩上,然后拉高裙擺跪在他身旁來個夫唱婦隨。“你？”她怎么會來,神智在她跪于身側間重回已身。“終于回神了,夫唱婦隨有何不妥？”像個賢慧的妻子似的為他系好披風領口,趣味十足的應之,難得看到他傻傻愣愣的樣子,真像個大孩子。

“徐達,我非將他頭擰下來不可。”徐品才別過頭啫啫喃喃.趙離淺笑一聲,“你們吵嚷得方圓十里都聽得到,我又

怎能不曉,別怪徐達,好嗎？”。這話不假,整個徐家誰不知這對父子的沖突,要瞞也瞞不過她。聽到她柔情細語,怒火已不知飛散到何方了,英雄難過美人關,尤甚是心愛人那一關,滿心喜悅填補了空蕩,握住她的右手,語音不禁放柔。“夜里涼,你不應該來的,還是回去吧！”

趙離望著徐品才眨眨眼，“何謂結發夫妻？何謂患難與共？”眼中的溫柔足以醉倒任何男子.朱唇輕問,“還記得新婚之夜,我們立下的誓言嗎？”他如何能忘,。“悲歡,共榮辱”。徐品才重復間被趙離擁入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為他完復相約的誓言,也為自已重復一遍。

摟抱著徐品才,讓他靠在她懷里。眸子卻望向窗外。玉蘭花架隱慝處,那里原本一直有站著另一個人。她手上的披風便是那個人手上的,父子倆一模一樣的倔強。“我很沒用吧！從未做過件讓父親肯定的功績,離兒,你覺得我真的應該接受父親那樣的安排嗎？”徐品才閉著眼靠攏在她溫軟的懷里,聽著她一下起伏一下跳動的心跳聲。任由與趙離緊密貼實，任由他暫時沉浸于她的溫柔中。.

她想了下，“我相信我的夫婿有能力打出一片自已的成就。對你,我是肯定的。”什么都不再問了,他只是緊緊抱著她,只有她能有與他信任,只有她能懂他的心,擁有她已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徐品才輕輕念叨.“徐家族裔雖繁盛,以前卻只有我一個人,你來了后,我有了你”。

趙離看著窗外想著,你不只有我,還有他,那個人也一直在陪著你。不出她所料,很快下人就來告知他們夫婦早點回房休息,意思是結束了,返回途中,趙離沒再見到那抹陪立許久的身影。

沒多久許昌縣難民起義,饑民們聚結鬧事。縣令逃竄進杭州,請予援救.徐武命徐品才起程前往許昌平定,他要出征了。雖知他身為武將早晚要上戰場,但趙離還是深感擔憂。.

送行那天她將親手將求得的護身符，掛到徐品才脖間,“這個護身符上的發繩是用紅綫和我頭發編成的,好好戴著別丟了”。拉著他的盔甲細細叮囑，紅黑交錯的發繩上注著的是她滿滿的關心。他好不舍,撫上趙離有些發白的容顏,反過來叮囑她保重身子,世道不平你別獨自出門.他們自認識以來還未曾分開過這么遠。“徐達,照顧好少夫人知道嗎？”站在一旁的徐達點頭,“少爺放心,我會照顧好少夫人的！”

[咳,]一聲重重的咳聲打斷了他們的話別,徐武走近。“出發吧,都在等你呢”。雖然催促,但還是忍不住囑咐幾句，“小心點,有何不懂得就多問問金副將”。難得見到父親情緒外露,低聲告別后,徐品才上馬,疾如風勁旋掃而去。

“品才”。趙離突來的叫喊止住他疾駛的速度,于馬上一回身,只見趙離靠依在大門邊。眸光中有嬌弱擔憂讓他的心一陣陣悸動,“你要萬分小心,我在家等你回來”。她也不知自已為何如此焦心,只是下意識的坦露出心中情緒。

徐品才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欣喜笑意,他喜歡趙離向他祈盼的感覺,她需要！這意識讓他不自覺得雀躍,慎重的點頭應允。全屋人目送他離去,直到再也見不到徐品才的身影,“他會沒事的”。徐武走近她身邊,難得的安撫趙離也安撫自已。

等待的日子是很漫長的,開始覺得床寬敞的另一半太過冰泠,偌大的宅院太過空寂。趙離也開始如同全天下夫婿在外的婦女般,流連于寺廟間祈求他的平安,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康泰。

出入途徑經由轎簾見到眾多難民,有老有少行乞于道,露宿街頭甚是凄慘。品才就是去對付他們的嗎？,其實難民也是群可憐人,側隱之心人皆有之。趙離命轎夫停轎,將身上錢銀盡數布出,能幫盡量幫吧。對于城中難民增多的情況她也是有所不明。問下才知這些并非逃災的難民,而是附近被驅趕的村民。“到底為什么有人要驅趕你們？”“哼,還不是徐將軍”。一名老婦人怒叱的低咒著。徐將軍，品才的父親，她的公公。真是沒料到會與他有關，更沒料過會聽到百性關于他們的惡言。可為什么呢.唉,徐將軍要為他小妾蓋別業,嫌棄我們村子碣事,下令全村幾百人全數遷移。可憐那此走不動的老人,只好一條繩子吊于門栓上了卻殘生“。”是啊,有誰愿意離鄉別井的可沒法呀！”。圍聚的村民心酸的各自垂淚,憐憫著各自的未來。

聽著村民們血淚交加的哭訴后,趙離明白了。“原來如此”。前些天聽說，公公要為王姨娘蓋別業,可沒想到還會有這層隱情,。望著這些個流浪市井的老弱婦孺,心澀澀苦苦的,當中她也有負責。徐品才前些時終于從徐達那,得知徐家那幾名姨夫人曾對她諸多嚴苛歷語,嚴令徐武的幾名妾室搬離內府。為此徐家不得不另置宅院安置她們,她很愧疚,到底平日里她享用的東西摻雜了多少百性的血淚。

原本她無意介入相爭相斗的局域,無意于干與徐家過多的內政,但那些凄愴的處于生死間掙扎的難民們不斷在她眼前閃過。“這樣下去,徐家真的沒救了！”趙離在府門前下了轎，卻沒急著進門,而是站在府邸門前望著這座氣勢迫人的大宅嘆息,古語有言,富貴不過三代,報應于后人身。

官居節度使,一域封疆大吏,要管的事務繁多復雜。每天都得處理各地的軍務,他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但獨生子卻拒絕他的扶助,宣言要自已打拼.這種耿直沖動的性子該如何立足于爾虞我詐的官場,望著地方送來的塘報,細心留意兒子初露鋒芒的出征結果,難民之亂已平,他們很快能返回杭州。

書房處傳來腳步聲，進入書房的是他深居簡出，沉默寡言的兒媳婦。“父親”。趙離向他行禮請安，“我正想讓下人去找你，品才他已平息動蕩，近日將歸,別擔心了！”。以為她是來打探品才近況，徐武便將塘報內容告知于趙離。

趙離聞聽后神情一松,“如此甚好,知他平安我便安心些了！父親,我能和您談談嗎？”，“喔，何事？”徐武有點奇怪趙離與平日里不同的變化。“本來父親政務繁忙，兒媳本不應打憂，但此事悠關父親，品才的仕途。不可不談！”她情理皆宜的幾句話就將徐武的注意力牢牢吸附，“什么事會影響到我們父子的仕途”。

“父親您近來在城外大興草木建別業，為了此事驅逐了當地數百村民。本來這沒什么大不了,可如今世道時事混雜,災情遍布,只怕有人全混淆是非引起波動。品才此致次出征也是為此,一旦激起民眾嘩變,怕是不妥！”。趙離靜觀其態的守在徐武身旁,小心觀測著他的反應,他的態度。

“即使民變,亦能平鎮,況且憑我堂堂徐家,還會怕那些亂民嗎？”徐武反復思量著個中道理,一旦駐地起變必為同僚恥笑,朝野重責。

趙離微微點頭,“沒錯，以父親,以徐家實力自是不會懼怕這些人,徐家自是可以平鎮。但卻脫不了官逼民反的罵名,徐家多年威名遠播,但也樹敵不少。一旦有心人拿此事大作文章,恐有難料,何得何失呢！”。鞭辟入理,意蘊深藏的勸告讓徐武霍然明了,從不曾考慮到這一面,地方多少縣令正是因此事罷黜,一旦官場敵手利用此事大作文章,不僅他,就連兒子的未來也會有所影響,扳倒徐家的人正緊盯著這種機會。看來他的確是老了,連這點都未曾想過。

“明日我便下告示準村民歸鄉,別業暫停建”。趙離聽聞后神色還是平靜無波,像似早已料到他會有此決定。下一剎那卻突然跪拜于他面前，“有件事,還望父親原諒！趙離在未得您老允準下,以徐家名義私自下令發糧救助城內災民,已有兩日。”徐武很意外,“怪不得這兩日城內未曾聽聞有災民像前幾天有亂竄擾民的消息。”讓他吃驚的不止是自已的一時大意,也包括兒媳婦的勸言。三年來都未曾發現她深懂官運之道未曾發現她竟是如此聰慧,卻又深藏不露。平日里只見她埋首琴棋書畫等式婦人玩意,難道她不想接管當家之權嗎？

“罷了！即是積福行善之事,自是多多為好,你先回去吧。”示意她起身,“多謝父親寬厚大量,兒媳告退”。有禮,文弱就跟平時一樣,仿佛方才的能言善道只是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