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懷心思,愈行愈遠.

再看那老僧與郭明遠一別,一路西行,不稍時便至來福客棧門前,此時來福客棧卻已大門緊閉,老僧頓足片刻便又繼而向西,

城門之外約一里之處的小樹林前,老僧方才停下腳步.彎月如眉,微光之下再難看清那城門的模樣.老僧于路旁尋得一塊石板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口唇稍動.巨形念珠在虎口之上轉動不休,似是在念誦著佛經.

高空懸月,來路之上現一老者,身形微弓,雙手負于身后,順著這條小路急行而來.一路之上腳步之音夾雜著深咳之聲,愈來愈近.直至十丈之處方才看清老者面容,此人滿面皺紋,發間花白,身著灰色布衣,正是那福來客棧的老掌柜.

”少壯能幾時，鬢發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咳...咳...!”老掌柜見至盤坐在路邊石上的老僧,面露笑意,壓下咳意,朗聲道.

“師兄,多年未見,你...可還過得好么？”原本盤坐在石上的老僧立身而起,向著來人.其雖知所來之人或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師兄,可師兄僅長自己數歲卻現如此垂老之態,心酸之下,竟不知如何開口.

”遲暮之年,垂死之時,還談何好與不好!"老掌柜一聲嘆息,低聲回道”這幾十年來連云師弟過得又是如何？”

“當年師弟我幸為普陀寺高僧靜玄大師所救,方僥幸偷生,本以為師父與師兄已于那一戰隕了性命,心中自愧難當.人雖生心已死.更談不上好與壞,師父他......”被喚作連云的老僧嘆聲問道.

“師父他......他老人家已然先去,我這幾十年深受寒毒所苦,也要到了盡頭.不過此前能見得師弟,已是上蒼眷顧,雖死無憾了”老掌柜沉聲說道.話間老淚兩行,奪匡而出,想是說到了心傷之處.

“師兄你.....”老僧深嘆.

“哎...”老掌柜搖首不語.

二人對視無語,心緒難平,萬語千言只化兩聲嘆息.稀薄了心中愁苦.

“師弟,此次來此所為何事？”最終還是老掌柜打破了寂靜,開了口.

“師兄,可還記得三十年前你我和師傅三人與那冥枯老人一戰”連云老僧思索片刻,開口道.

老掌柜點首默許,輕聲道”當年慘戰,我和師父二人皆為其所傷,多年深受其苦,怎么會忘？”

“當年為弟受其一掌墜入懸涯,后為云游四海的靜玄大師所救,月前,大師行至河陽之境,進了師兄所營客棧,便認出了師兄.為弟方才得知師兄尚還在世.而大師卻重傷而回,其渾身奇寒,如冰覆體..”

“難不成....咳..咳...咳...難不成大師也是為那人所害？”老掌柜一語未完便連咳三聲,驚問道.

“正是....”老僧點頭,回道.

老掌柜長嘆一聲：“當鳳脊山那一戰,雖是重創于他,卻還是未能動其根基,其肯隱匿三十年,此次復出必定有所圖謀”

“若所料不錯,此人定是為那＆amp;lt;般若心經＆amp;gt”老僧低聲道.

“咳....看來江湖武林之中,又難免一場厄難.”老掌柜又咳一聲,嘆聲道.”今日恰到此處,師弟便隨我至師父墳前拜上一拜吧”

“師父他老人家正長眠此處？”老僧訝聲道.

“正是.....”老掌柜輕點其頭,說置便順著小道,往著樹林深處行去.

老僧緊隨其后,過往之事盡涌心頭,百般滋味,翻涌而出.

二人一路緩行,談著過往,論著今事.連云老僧深居普陀山,數十年間從未下得山門.雖不至于隔絕于世,和老掌柜相較起來卻相差甚遠.這一走來,倒讓老僧知曉了不少江湖中事.對齊陽鏢局之事更是多了解了幾分.

“便是前方了”老掌柜止步回身道.

藉著微光,只見來時的小路為一小小湖泊分向南北,在湖泊另側又匯合一起繼通向西處樹林.

湖面如鏡,方圓數百米,依老掌柜所言,此湖乃人為挖掘而成,取名末名湖.小路外側仍是密密的樹林,老掌柜沿湖向北行約百米,便折向林內.旦見林內積葉近尺,想必是少人顧及此處.

老僧心中忐忑,緊隨身后.果見前方僅幾米處樹有孤墳,其四周落葉荒草雖是少上了許多,卻還是顯出幾分悲凄.除去凸起的墳頂,墳前再無他物.老僧走到墳前曲膝而跪,將頭抵在身前地面之上,身子微微抽搐,應是傷心到了極處.

“師父,不肖徒兒來探望您了”老僧并未起身,低首輕喊.

“咳....”林間陰風吹得老掌柜一陣哆嗦,禁不住咳出聲來.

老僧聽至咳聲,方才響起身后師兄深種寒毒多年,最是懼怕陰寒.才以衣角輕拭目中淚水,緩緩起身.

“逝者已逝,不必如此悲傷.當年師父交待,待他老人家百年之后需尋一清靜之地,儉樸一些便好,為兄便將師父葬于此處,初時料想那枯冥老人或還在世,為兄唯恐師父亡魂難安,便未樹上石碑墓銘,今下為兄已油盡燈枯,勉活于世,報仇之事,只得托付師弟了”

”當年普陀寺高僧傳于為弟大金剛法經,功法剛猛似是正克那玄冥陰毒之力,師兄也修上一番或能......”老僧悲意未退,憤恨之意又出.

”不濟事了,為兄今日能得見師弟,已是極大的造化,亦是死而無憾了,何必枉費心機作垂死掙扎？”老掌柜輕笑道.

”師兄身體不適,你我便回去罷”老僧欲要伸手攙扶,卻被老者揚手相拒道.

二人相并而行,向著來路折返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