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當午,城西福來客棧已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門廳若市,來客愈多,小二愈是忙得不亦樂乎,早間那野蠻老僧便也被其忘在了腦后,而那兩桌怪異的來客也付賬走了人,

迎客送客,端酒上菜,白天雖多了人手,生意卻不是夜里所能比的,且這二日之中不斷有諸多似是武林中人來至河陽,或滿面橫肉身壯如牛,或尖嘴猴腮枯瘦如槁,或身攜銅錘巨斧,對小二而言卻都不是可怠慢之輩。只得強打精神小心應付,不削片刻小二額頭已有微微汗意.

門口步入一老者,身形微弓,雙手縛于身后,滿面皺紋,花白鬢發,看去已不下六旬,身著灰色布衣,極為樸素。

老者腳下未停徑自向柜臺之后走去,想應是此間掌柜.

“半斤鹵牛肉,上好老酒一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二正雙手端著盤中吃食走出后廳.見掌柜已至,便想起今早那老僧之事,面上一紅,腳下更快.

“今日可有何異常之處？”老者見小二慌張模樣,暗笑道.

“掌柜的您來了,今日店內客人頗多,現在人滿為患了,小的至昨日到今晌一直忙碌,看到生意如此紅火也不覺得累了!呵呵,”小二雖是一臉媚笑卻顯得和那老者極是親近.其話未完便要轉身離去.

“且慢,見你這般模樣,可是今日又闖出了什么禍端？”老者笑道.

“這...”小二快步將手中飯食送至來客桌上,又回至柜臺之前,面露難色.

“你每每如此獻媚,必是出了什么差池,你這些行當,我已領教太多了,快些說來看看”老者不怒反笑,看來今日心情頗好.

“今早一黃袍老僧來店食去二斤上好牛肉,還有一壇上好陳酒卻只肯付給一文錢銅錢”小二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枚銅幣交與掌柜.

“無妨無妨你且去忙吧,今晚我們如往常一般按時打烊就好了,你也休息一晚!”老掌柜伸手將那枚銅幣接下,放入懷中,看也未看一眼,面上笑意更盛.低聲說道.

“這...不妨事,小的有的是力氣和精神,再挨兩夜也是沒有關系的”小二笑笑地道：

老者微微一笑,揮手讓小二去忙,不再言語.雙目望向門外,眼中幾分神往之色.

齊陽鏢局客房,黃袍老僧隨青衣男子緩步入屋.

此為一間不大的房間,其內裝飾質樸無華,最內一床居于窗下靠右,白色砂賬以彎鉤拉開成一拱形,床上棉被三折成條,置于內側甚是整齊.枕處一青花瓷枕落落大方,床旁那窗長寬數尺余使得屋內亦是極為亮堂,窗正下紅木書桌。樣式極為簡約,做工卻極是精細,桌面光亮如鏡,其下雕花紅木椅亦是精工細制,桌上文墨齊全,整個屋內雖是樸素卻也雅致.

老僧行至床前坐定,便聽門外叩門三聲,一女侍手端一杯熱茶,幾碟精致點心緩步而入.

“高僧,這便是鏢內上好銘茶,和河陽城內上等糕點,還請慢用!”說罷侍女將之置于桌上.未等老僧言語便轉身離去,見其腳下匆匆,幾分慌張.令人生疑.

隨著關門之聲,偌大客舍廂房便又只剩了老僧一人,老僧看了一眼桌上飲食,雙眉微皺，雖周身疲乏，老僧卻無心安睡。

午間,鄭北川自是應諾在河陽酒家三樓雅間設宴為老僧洗塵接風.

河陽酒家,共分三層,自下而上其中差異自是大得很,這最下一層便是為來往客旅備些果腹三餐,菜品自是差了一些,價格卻也極是親民,故這最下一層卻成了酒家最為熱鬧之處.

第二層單是環境便較第一層好上了不知多少,幾近五尺有余的圓形餐桌稀松的落在各個腳落,便是客滿之時,也未顯得喧鬧.地面之上用質地上成的毛毯所鋪.此層則是商旅之間吃喝商事不錯之選.故其中花費自然也高出了許多.

由二層扶梯至第三層,此層雖單面積而言遠不及之下兩層,卻僅設有兩處雅間,分坐東西兩向,此來每間便可三面向外,此處又是這河陽城最高之處,視線極好,若于此處會以老友,談笑風聲,把酒言歡那自是莫大的享受了。其布局裝飾不知比第二層又奢侈了多少,便是這此點上幾個小菜怕也不是幾綻銀子所能對付的了,能至此處吃喝之人更是非富即貴.

盛宴之上,老僧端坐上位,其右為那青衣男子郭明遠,鄭北川便是相對而坐.

桌面七尺見方,其上盛有各類奇珍異味,稀世菜肴的碗碟疊了三層之多.更可見這河陽酒家的獨道之處.席間老僧言語甚少,海吃胡喝,酒肉無忌,好不快活.便是那鄭郭二人也為之咋舌.僵硬笑容難掩心中肉痛之感.

郭明遠起身舉手為老僧斟滿酒杯,微微一笑道：”高僧前來,此些粗茶淡飯可還合口？如有不周之處還望多加擔待哪!”

“呃。。。。。施主。。。。施主多禮了,老朽初到此處多有叨擾,還讓鏢頭,如此破費實是慚愧.”老僧放下雙筷,一串飽隔自腹中而出.

‘高僧客氣了”郭明遠坐回位置,淺笑道.

“老朽此次只為一會故人,歸海少俠英年早逝,老朽心中極是惋惜.心中悲憤難以平復.老朽愚昧,敢問,鄭鏢頭。?？芍渲性俊崩仙鹕硇兄链扒袄事暤?

風吹黃衫咧咧作響,只見老僧雙目如炬卻看不出其中神色,面窗負手而立似是陷入一片沉思之中.身后鄭郭二人相視而坐整個宴廳內出奇的靜了下來.

咔..

玉瓷碎裂之聲打破這份尷尬的平靜.

老僧回神望向廳內,鄭郭二人此時面色鐵青,在鄭北川手中一青瓷酒杯已成碎片,碎片鋒利已割入掌心內中,血涌而出,滴滴落于地上.

“鄭......”老僧張口而話未出,卻見鄭北川行動更快,將手中青瓷碎片丟于桌上,半跪于老僧身前,拱手低頭顯得極是悲憤.

“鶴老前輩,家兄無故冤死,江湖流言四起,更有無妄之徒對我鏢局積業虎視眈眈,還望前輩念在與家兄的情份上為晚輩們主持公道!”

“鄭施主,且請放心若少俠所言屬實,老朽自是不會坐視不理,”老僧上前一步伸手將半跪于地的鄭北川攙扶而起,問道：”只是此來并未見得歸海少俠妻兒,不知是何原因？”

“家嫂先喜得貴子,再痛失其夫,心中郁郁成疾,終日不言無語,怕是已得了失心之癥,在下便將嫂嫂移至了后堂僻靜之處,以免再為歹人所擾!”鄭北川話至此處面露悲色,聲中哽咽.

老僧深深噓氣一口,嘆聲道：”少俠如此心思縝密,老朽倒是多慮了!咳。。。。。咳?！?

“高僧,身體可有不適？若不先回舍下休息一番？”鄭北川見老僧輕咳兩聲,滿目關切.

“也好,也好,怕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呵,還要多謝鄭鏢頭了!”老僧也不作推辭自顧下了樓去.

“高僧請。。?！编嵄贝ü硐嗾?三人相繼離去,唯剩一桌殘羹,半壺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