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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結(jié)局(2)

  • 死神日記
  • yunbingfeixue
  • 4565字
  • 2013-01-27 19:3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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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死去一個星期后,家人們?yōu)樗e行了葬禮。葬禮的儀式很簡單,在殯儀館里一間不起眼的房間里舉行。參加葬禮的人大多是梅雨生前的親朋好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傷。可是那份悲傷,卻不只是給梅雨的。

我和未央?yún)⒓恿嗣酚甑脑岫Y,沒有人意識到我們的存在,就如同他們沒有意識到梅雨的存在一樣。唯有我和未央,觸摸過梅雨靈魂深處的悲傷。我們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參加梅雨的葬禮。

“你依然對我耿耿于懷嗎?”未央說道,“如果那一個晚上我不出手的話,你覺得梅雨還能活多久?”

“無論今天我看到了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你那一個晚上的所作所為,”我說道,“也許這個世界是陰暗的,所以,我總得留一點(diǎn)溫暖給自己。”

“你覺得,這些參加葬禮的人,會怎樣評價梅雨?”未央問道。

“這孩子太可憐了,”有人說道,“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呢?”

“可憐是可憐,不過也太自私了,就這么扔下父母和家人,她弟弟又是那個樣子,”有人嘆了口氣,“以后她的家人該怎么過下去啊。”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梅雨是個好孩子啊,任勞任怨,為家人付出了那么多。居然會選擇這條不歸路,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又有人這么說。

“人們對梅雨的付出還是有目共睹的。”我說道。

“可是更多的人還是覺得梅雨太自私了,不能就這么拋下家人離開。”未央說道,“認(rèn)為梅雨應(yīng)該活下來,繼續(xù)任勞任怨對為家人付出的人更多。”

“可即使是這樣,也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吧。”我說道。

“為什么沒有?你根本就不知道梅雨有多么痛苦,”未央說道,“對于家人,梅雨進(jìn)退兩難。對家人負(fù)過分的責(zé)任,本來只是她的一個選擇。可是周圍人的眼光卻讓她不得不負(fù)起超出范圍的責(zé)任。這種負(fù)擔(dān)給她帶來了極大的痛苦,無論怎么取舍都是一樣。可是,又有誰能夠讀懂她的痛苦呢?那些說她自私的人,不曾經(jīng)也用他們的自私,把梅雨逼上了不歸路嗎?”

“但是,對于梅雨來說,希望還是有的吧。”我說道。

“希望?這只是一個偽命題,”未央搖了搖頭,“那些用希望勸告和鼓勵梅雨的人,又給了梅雨多少希望呢?沒有,只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他們說得很輕松,可是背負(fù)責(zé)任的終究還是梅雨。可是當(dāng)梅雨以死來求解脫之后,這些人又跳出來用希望來做借口了。假如他們真的給了梅雨希望,梅雨至于走上這條路嗎?”

我沉默著,我總覺得,未央這番話,多多少少也是在說我。未央似乎意識到了,繼續(xù)說道:“剛才那番話,并不是針對你的。在梅雨死前,只有你給了梅雨真正的關(guān)心。”

“可我還是挽救不了她的生命。”我低著頭說道。

“所以,人死了,就無法為自己辯解了。而活著的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去指責(zé)死去的人。這種行為不需要任何代價,因?yàn)榇鷥r已經(jīng)由死去的人去承擔(dān)了,”未央冷冷一笑,“到底是誰自私呢?梅雨不過是想求解脫而已,和讓她承擔(dān)超出范圍的責(zé)任相比,這個要求很過分嗎?而那些活著的人,在梅雨死前不僅未曾給予她任何的希望,還自私地要求梅雨為了他人而活著。現(xiàn)在梅雨只是行使了一下自己的權(quán)力而已,卻被說成自私。到底是誰更自私一點(diǎn)呢?是活著的人,還是死去的人?”

“太可怕了……”我說道。

“每一個自殺的人,他們真的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嗎?誰不是被逼迫的!可是,又有誰意識到這一點(diǎn)呢?”未央繼續(xù)說道,“總是說他們自私,總是讓他們要多為周圍的人著想,可是誰為他們著想過啊!為了求解脫而自殺,是自私。那要求死者為了周圍的人而痛苦地活下去,不也是自私嗎!”

“別再說了,未央。”我抬起手,想阻止未央,可是未央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哼,自私,這些活著的人,道貌岸然的人,自己把自己捧上道德高地的人,才是真正的自私,”未央說道,“自殺的人只是被逼迫著做出自己的選擇而已,何錯之有。錯的是這個世界,需要治療的是這個世界,不是我們。”

這時候,梅雨的父母和弟弟進(jìn)場了,三個人痛哭著跪在梅雨的遺體前。悲傷的氣氛又一次加重了,所有人都面對著梅雨的遺體,努力表現(xiàn)出悲痛的神情。

“梅雨啊,你怎么狠心丟下爸媽和弟弟啊,”梅雨的媽媽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你讓我們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看吧,就算是家人,也是如此自私,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反而還去質(zhì)問被他們逼死的女兒,”未央看著梅雨的家人,沒有一絲同情,“梅雨生前,他們沒有給梅雨足夠的關(guān)心。梅雨死了,他們更多想到的是自己今后的生活。梅雨的死,只對梅雨自己有意義。”

我拿出水晶球,梅雨的靈魂在水晶球里跳動著,我能感受到梅雨的痛苦。就算是死了,這種痛苦恐怕還會伴隨梅雨很長一段時間。

“看看梅雨那個可憐的弟弟吧,恐怕在他簡單的頭腦里,根本就不知道姐姐為他付出了多少吧。”未央把目光投向梅雨的弟弟,梅雨的弟弟胖胖的,跪在地上大哭著,可是他的哭泣更多的是跟著父母的節(jié)奏,哭聲很沉悶,像是缺氧的嬰兒。相比之下,誰更可憐一點(diǎn)呢?梅雨在痛苦中死去了,而他的弟弟,還有家人的痛苦,還將延續(xù)。

“走吧,沒必要繼續(xù)呆在這里了,”未央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都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和未央一起離開了殯儀館。

4

“接下來,你想去哪里?”未央問道。

“我想回家看看,”我說道,“梅雨告訴過我,說我應(yīng)該回去看看。”

“她說的沒錯,你是應(yīng)該去看看你的家人,不然,不符合你善良的風(fēng)格,”未央笑了笑說道,“可是,見到你的家人,你要怎么跟他們說呢?說你為了他們,選擇了死亡?”

“我當(dāng)然不會這么說。”我微笑著說道。

“那你又該怎么說?這樣一來,你唯一死亡的理由,就是家人對你的錯怪了,”未央說道,“這樣子一來,你的家人會更加傷心的。”

“無論如何,都是傷心的結(jié)局啊,”我感慨一聲,“越來越不喜歡這個世界了,永遠(yuǎn)都充滿了悲傷。”

“那你更應(yīng)該去當(dāng)天使了,天使是給人好運(yùn)的,”未央說道,“而我這個狠心腸,最適合當(dāng)死神了。”

“你應(yīng)該去當(dāng)魔鬼。”我說道。

“可惜我沒興趣,我喜歡帶給人死亡,而不是厄運(yùn),”未央說道,“厄運(yùn)和死亡是不一樣的,起碼,對梅雨這些人來說是如此。”

“好了,我該走了,再見。”我朝未央揮了揮手,飛入空中。

到了夜里,我才來到我生前居住的小區(qū)。現(xiàn)在,家人應(yīng)該都在家吧。家里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的呢?爸爸和云間阿姨老了兩歲了,月樹也應(yīng)該考上大學(xué)了吧。他們一定習(xí)慣了沒有我的家吧,我想,最好是這樣。

夜已經(jīng)深了,樓梯里空無一人。我走上樓梯,我有兩年沒走過這條樓梯了,和以前一樣,被陰暗的樓道燈照射著,讓人想快點(diǎn)回到明亮的家里。我來到家門前,猶豫了一陣,按了按門鈴。

剛剛在樓下看過,家里的燈已經(jīng)滅了,恐怕家人們都睡著了。這時候他們看到我,會不會嚇一跳呢?

過了好久也沒見有人開門,我又按了下門鈴。這一次,門開了,還夾雜著一個聲音:“來了來了,請等等……”

是熟悉的爸爸的聲音!我顫抖起來,一下子緊張到極點(diǎn)。見到爸爸,我該說些什么呢?這兩年里我無數(shù)次地考慮過這個問題,然而,卻還是沒找到該說的話。

“是誰啊?這么晚了……”爸爸開了里面的木門,隔著鐵門的欄桿,和我的目光碰到一起。時間凝固了幾秒鐘,如同過了幾個世紀(jì)一般漫長。

“爸,是我,紫尚。”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一聲久違的問候,“我來了。”

“紫尚……”爸爸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我,仿佛和我隔著一個無法跨越的空間屏障。

“我可以進(jìn)來嗎?”話剛說出口,就感覺到了一陣悲哀。對這個家來說,我已經(jīng)是一個客人了。

“當(dāng)然可以了,快進(jìn)來!”爸爸連忙開門,一把抱住我,“紫尚啊,想死爸爸了,這兩年你去哪里了……”

“我……我去了好多地方,現(xiàn)在回來看看你。”我抱著爸爸,這時候,云間阿姨和月樹也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是我,她們也都很驚訝。

“紫尚,你回來了……”月樹一步步朝我靠近,“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啊……”

云間阿姨急忙開了燈,爸爸拉著我在沙發(fā)上坐下,一邊緊握著我的手,一邊淚流滿面地看著我,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尚,這兩年,你跑到哪里去了,還有,你怎么穿得這么奇怪?”云間阿姨在一旁問道。

“爸,云間阿姨,月樹姐姐,其實(shí),這次,我是來向你們告別的,”猶豫了很久,我才說出來,“從今以后,我們可能很久都見不上面了。”

“你說什么呢?紫尚,你終于回來了,怎么還要走呢?”爸爸疑惑地說道,“就算這是在做夢,也別那么快讓我們夢醒啊,行嗎?”

“這不是做夢,爸爸,真的。其實(shí),兩年前的那一天,我從安海大橋上跳了下去。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只是我的靈魂,”我說道,“這兩年,我的身份是死神。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我該走了。”

“你胡說什么呢?什么靈魂死神的,你沒事吧?”云間阿姨走上前來,摸了摸我的額頭,“怎么,你的身體這么冷?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

“是啊,怎么會這樣?”爸爸這時候才意識到我的手冰冷無比,“你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現(xiàn)在你們現(xiàn)在拿著相機(jī)對準(zhǔn)我的話,是拍不到我的樣子的,”我說道,“真的,你們可以試試。”

月樹立刻跑進(jìn)房間,拿出一部手機(jī)。鏡頭對準(zhǔn)我之后,手機(jī)掉在地上,月樹驚恐地看著我,后退了幾步。

“紫尚,現(xiàn)在的你……是幽靈嗎?”月樹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存在嗎?”

云間阿姨撿起手機(jī),對準(zhǔn)我看了看,也驚訝地一動不動。爸爸見狀,只是更緊地握住我的手。

“紫尚,我不管你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留下來好嗎?你是我女兒啊,”爸爸對我懇求著,“爸爸不想再離開你了……”

“紫尚,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月樹哭著跪下來,嚇了我們一跳,“我不應(yīng)該錯怪你拿了我的耳環(huán)……”

沒想到兩年過去了,月樹還記得這件事情。我走上前,抱住月樹。月樹大聲哭泣著,這兩年所有的一切,這一刻全都發(fā)泄出來了。

“別這么說,我的死,和你無關(guān)。”我扶起月樹,我們緊握著手,好久都不分離。

月樹現(xiàn)在是安海大學(xué)的學(xué)生,看上去,比兩年前成熟美麗多了。爸爸坐在沙發(fā)上,許久都不說話。我走到爸爸身邊,握住爸爸的手說道:“爸爸,我有個請求,不知道能不能答應(yīng)我。”

“你說,你的任何請求我都答應(yīng)你。”爸爸連連點(diǎn)頭。

“兩年前我死的那一天,是我的生日,請爸爸照例給我煮一晚面條吧,我想在離開前再嘗嘗爸爸的手藝,”我說道,“把這個遲到的生日過了,這樣我就不會有遺憾了。”

爸爸二話不說走進(jìn)廚房,沒過多久就給我煮了一碗面條。

“一時比較匆忙,廚房里也沒什么好材料,只能隨便一點(diǎn)了。”爸爸端著面條走出廚房,我早已經(jīng)在飯桌上等候了。面條一放到桌上,我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來。

“爸爸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地好。”我一口氣吃光面條,抬起頭笑著說道。

“生日快樂,紫尚。”爸爸在一旁看著我,默默說道。

我是死神,已經(jīng)嘗不出任何人間的美味了。可是沒關(guān)系,爸爸做的面條,無論什么時候,都很好吃。

“當(dāng)初你失蹤后,我們找了很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但我們都相信你還活著,”吃完面條后,爸爸把當(dāng)初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我,“所以,你的房間還留著,所有東西也都還在。只是,我們很少進(jìn)去你的房間而已。”

“所以,我連尸體也沒找到嗎?”我問道。

“是啊,沒有……”說到這里,爸爸的眼淚又止不住了,“對不起,搞得你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

“別說對不起之類的話,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當(dāng)初是我太沖動了,所以,你們都別太自責(zé)了,”我對家人們說道,“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習(xí)慣沒有我的日子了吧,以后你們一定要幸福哦,我在另一個世界里會祝福你們的。”

我覺得是時候離開了,說再見的時間不能太長。我站起身來,月樹拉住我的手。

“紫尚,再多呆一會好嗎?以后都見不到你了呢。”月樹含著眼淚說道。

“對不起,我真的該走了,”我笑著說道,“把今晚的一切都當(dāng)成一個夢吧,晚安。”

我隱了身,消失在家人們的視線里,家人們茫然若失地沉默了好久。我?guī)е簧犭x開了家,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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