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來到死靈界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來到了死靈廣場。死靈廣場很熱鬧，死神們來回走動。坐在廣場邊緣的石椅上的一排新死神，和以往一樣，充滿了憂郁和迷茫，一副尚在夢中的樣子。

一個少女跑到我面前，臉上的表情很無助。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能默默看著她。

“請問，我真的死了嗎？”少女開口說道。

“是的，你死了，打消所有這只是一個夢境的想法吧，”我的話語直截了當，“不要迷茫，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當一個旁觀者。死亡不是解脫，徹底了解了這個世界之后，才算解脫。”

“我不過是想嚇唬一下我爸媽而已，怎么會這樣……”少女轉過身，蹲下身來，捂住臉，“我好想哭，可為什么哭不出來？”

“因為死神是沒有眼淚的，所以，別哭了，”我輕聲安慰著她，“就算流盡了眼淚，也無法淹沒這個世界的一絲一毫。”

我穿過廣場，直接來到死靈領主辦公室。令我意外的是，前來上交靈魂的死神有不少，我只能默默排隊。也不知道排了多久，才輪到我。我走進死靈領主辦公室，死靈領主正在辦公桌前，一臉抓狂地面對著堆積如山的文件。

“你來了，請等一等，我這就給你拿黑水晶球，”死靈領主抬起頭，看了我眼，“哦，我記得你，你叫紫尚，對吧？”

“是的，領主。”我說道。

“距離第一次見你，已經過去差不多兩年了吧，”死靈領主微微一笑，“所有死神的情況，我都記得很清楚。”

“兩年，太長一點了吧。”我苦笑著說道。

“是的，太長了，所以我很好奇，這兩年你都干了些什么，”死靈領主走上前來，“我還聽說，你沒去過死靈池清空水晶球。這兩年，你就只收集了十個靈魂？”

“也許是我太懶了，也許，我想好好了解這個世界，了解每一個靈魂的故事，”我把紅水晶球交給死靈領主，“外面還有好多死神在等著呢，請給我更換水晶球吧，死靈領主。”

“你真有趣，紫尚，不過，我喜歡，”死靈領主接過水晶球，連看都沒看，“不過如果，兩年后你的黑水晶球還是空空如也的話，我會考慮讓你去第五界。”

“這算是威脅嗎？領主？”我笑著說道。

“當然是個玩笑了，我不可能隨意把我珍愛的死神丟進那個破舊的地方的，”死神領主微微一笑，“你等一下，我這就把黑水晶球給你。”

死靈領主轉身來到一排柜子前，拿出一顆黑水晶球，交到我手里。

“盡快給我帶一個哀傷的靈魂來吧，最好是一個可以當死神的靈魂，”死神領主把黑水晶球遞給我，“我太需要死神了。”

“死神不夠用嗎？可我看死神的數量還是很多的。”我接過水晶球說道。

“死神永遠都是不夠的，”死神領主神秘地一笑，“好了，你可以走了。”

道謝之后，我離開了死靈領主的辦公室。辦公室外的死神們大多都很焦急，不少伸長著脖子看著辦公室的門。

“看起來也沒什么變化嘛。”我聽到一個死神說道，“我還以為成為黑水晶死神之后，身上會發光呢。”

“你想太多了！”另一個死神說道。

我來到死神廣場，升級為黑水晶死神之后，我想在死靈界多呆幾天。畢竟，來這里的機會，也許不多了。

我坐在廣場的椅子上，抬頭看著死靈界昏暗的天空。死靈界的天空向來如此，厚重的烏云后面是灰色的天。果然是一座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城市，我想。

突然，眼前一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未央，是你，對吧。”我鎮定地坐著，手放在膝蓋上，等著未央把手從我的眼睛上拿下來。

“一下子就被你猜出來了，沒意思，”未央放下手，到我身旁坐下，“你現在是黑水晶死神了？”

“是啊。”我點點頭說道。

“恭喜你啊，離天堂又近了一步。”未央說道。

“你怎么就那么確定我會去天堂？”我笑了，“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想去天堂？”

“你說呢？”未央用右手撐起身體，朝我靠近。我們彼此對視著，臉靠得很近。

“我知道，又是命運，對吧？”我苦笑一聲，“你是占卜師，你什么都知道。”

“唯獨，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至少，不能完全知道，”未央說道，“我已經基本讀懂了我的命運，也讀懂了我作為死神的使命。唯獨，剩下的一小部分，怎么也解不開。”

“哪一部分？”我問道。

“不告訴你。”未央笑著站起身來，朝我說道，“等你當上了天使，再慢慢跟你說吧。反正，我們的交情，不僅限于死神之間。”

“好吧。，誰讓你什么都知道呢？”我點點頭說道。

7

雨淅瀝瀝地下著，26歲的梅雨站在窗前，望著不停下落的雨滴滴落在窗玻璃上，化成一滴滴雨珠。梅雨想起了小學的時候學過的課文，課文上面有一句話：雨是天空的眼淚。梅雨一直覺得，這句話并不準確，只有落到窗戶上，結成雨珠的雨水，才是眼淚。但那不是天空的眼淚，而是被雨點打傷的人的眼淚。

梅雨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咖啡很燙，梅雨嘗到了咖啡對自己的抗拒。在這個讓人不舒服的雨天，連咖啡的心情也壞到了極點嗎？

盡管咖啡很抗拒，梅雨還是把咖啡給咽下去了。今晚要加班，沒有一杯咖啡，絕對是熬不下去的。喝完咖啡后，梅雨簡單清洗了一下咖啡杯。雨還在下著，配合著整座城市安靜的睡眠。梅雨回到辦公桌前，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晚上11點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手頭的工作可以在半夜2點左右完成。然后，可以回宿舍洗個澡，簡簡單單睡一覺，早上7點半起床。第二天不用上班，剛好可以到醫院照顧生病的梅林。

梅林，又是梅林，梅雨苦笑一聲。20年了，這個對梅雨來說沒有任何正面意義的弟弟，依然纏繞著她的生活，揮之不去。

對了，今天是幾月幾號？梅雨翻看了下日歷，9月28日，明天就是9月29日了，剛好是梅林的生日。20年前，梅林在一個雨天降生。20年過去了，又是一個雨天。果然，他們姐弟倆，都跟雨天有不解的緣分嗎？

但是這種緣分，梅雨很不喜歡。還好公司辦公樓的窗玻璃隔音效果很好，雨點的聲音被很好地隔絕了，只剩下陰暗的聲響。

夜里12點，第二天到來的時候，雨勢突然增強了，就算是隔著窗玻璃，也能聽到很強烈的雨聲。猛烈的雨聲打斷了梅雨的思路，如果不能擺脫大雨的束縛，今晚的工作恐怕要推遲一個小時結束。梅雨趴在桌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每耽誤一分鐘，就會讓自己少一分鐘的睡眠。帶著這個念頭，梅雨總算讓自己靜下心來，減輕些許大雨帶來的影響。

忙碌到了2點10分，總算把工作完成了。梅雨松了口氣，伸了伸酸痛不已的腰。梅雨又花了20分鐘的時間檢查了一遍自己今晚的工作，找到了幾處小問題，并順利解決。

好了，該去睡一覺了。梅雨打了個哈欠，神經放松下來，強烈的睡意立刻襲來。梅雨努力地抬著眼皮，鎖上了辦公室的門，模模糊糊地朝電梯走去。在等電梯的時候，梅雨不經意間回過頭，看到辦公室走廊的盡頭晃過一個身影。梅雨被嚇得幾乎叫出聲來，定了定神一看，走廊空空如也。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吧，梅雨安慰著自己，人在極度困乏的時候，很容易出現幻覺。盡管梅雨努力地說服自己，可還是不禁想起了這棟辦公樓的一些傳說。現在，整層辦公樓只有她一個人，難免會有些想入非非。

回到宿舍，梅雨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強烈的睡意占領了大腦，指揮著眼皮不停地下沉。梅雨瞇了一會兒眼睛，強迫自己起身。不論如何，必須洗一個澡再睡，這是梅雨逃不過的強迫癥。

洗澡洗得很馬虎，一定是太渴望睡眠的緣故。刷完牙后，梅雨趴倒在床上。現在，終于可以睡了。睡覺前，梅雨看了一眼鬧鐘，已經3點整了。

睡著之后，梅雨照例做起了夢。這一次的夢很特別，梅雨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座空無一人的城市，每一棟建筑物都沉浸在黑暗中。天空也是一片灰暗，淅瀝瀝地下著雨。梅雨躲在一棟建筑物里，背靠著墻，聽著屋外的雨聲。建筑物里很破舊，一些破桌破椅凌亂地堆放著，還有一股灰塵的味道。梅雨睜著眼睛，只覺得很疲憊。

“你很累，對嗎？”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梅雨立刻清醒過來，警覺地望著四周。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讓梅雨稍稍松了口氣。她只是覺得意外，到底是誰，這么隨意地闖進了她的夢境。

“我在這里，別找了。”一個少女突然出現在梅雨面前。梅雨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

少女穿著黑色長袍，戴著黑色的連衣帽，雙手藏在衣服里，冷冷地看著她。梅雨看著這個陌生的少女，思索著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個少女。

“別想了，在此之前，你我都沒見過面，”少女說道，“其實，你剛剛在辦公室的走廊上看到的那個身影，就是我。”

“你是什么人？”梅雨問道。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少女朝梅雨走近了一步，“你叫梅雨，對吧？”

“是的。”梅雨點點頭說道。

“很好聽的名字。”少女說道。

“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梅雨說道。

“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可是你為什么不嘗試著去改變呢？”少女問道。

“改變自己的名字？說實話，我還真沒去想過。”梅雨努力想看清少女的樣子，可是光線太暗，看不清。

“是啊，你改變不了自己的名字，就如同，你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一樣，”少女說道，“和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一樣，你是一個可憐的人。”

“你是想來打擊我嗎？”梅雨說道，“聽你的聲音，你好像比我還小幾歲呢。”

“我早已經沒有年齡了，侵入你的夢境，也只是路過而已，”少女說道，“不過沒想到，你的靈魂這么特別。你的內心幾乎沒有任何防線，我可以輕松地讀懂你的靈魂。你真是個可悲的靈魂，梅雨。”

梅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的肌肉逐漸僵硬，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是的，這個少女沒有說錯，她是個可悲的靈魂，可悲了20年。

“聽著，梅雨，還會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少女來找你的，”少女說道，“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靈魂，很適合我的一個朋友。耐心等待吧，她會幫你解脫的。”

梅雨還想說什么，可是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一聲劇烈的雷聲。梅雨聽到建筑物垮塌的聲音，少女也不見了。梅雨沖出建筑物，雨下得更大了。透過朦朧的雨霧，梅雨看到整座城市在崩潰，滔天的洪水正在襲來，把脆弱的建筑物一掃而空。

當洪水拍打到梅雨身上的時候，梅雨醒了過來。這時候，天已經亮了，鬧鐘猛烈地叫著，該起床了。

和以往一樣，梅雨覺得很累，短暫的睡眠，并沒有起到多少緩解疲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