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很快來到醫院門口，文鳳叫他也一起上去探望一眼外婆，但一想著昨天的事，他的內心就糾葛不安，猶豫片刻后，他抬腕看了一眼時間，確實也不早了。他便借口公司有急事要趕緊處理，就不上去了。文鳳也沒想太多，便下了車獨自朝醫院里走去。

見文鳳拎著早餐進來，小雅連忙起身，外婆也激動得趕緊坐了起來，

“媽，伯父呢？”書豪見文鳳一個人進來，就隨口問，

“公司有急事要辦，他把我送到樓下就直接走了。來，阿姨，小雅，我早上給你們熬了粥，你們都喝一點。”文鳳一邊說一邊從包裝袋里拿出兩個小碗和湯匙，兩盒牛奶，打開保濕盒，不緊不慢地把粥盛入碗里。

小雅趕緊道謝從接過粥端給外婆，自己也端著另一碗開始吃起來。

看著手中冒著熱氣的粥，外婆眼中充滿了感激地看著文鳳，既而愧疚地說：“吳媽媽，我...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一來就盡給你添麻煩。”

“阿姨，你這是說哪里的話啊？我們都快成一家人了，你還這么客氣，那叫他們倆位年輕人如何是好啊？”文鳳口齒伶俐地回道，

見文鳳這么回答，外婆這才笑著開始喝粥。這時書豪手機響了，是徐麗來電，他走到窗口接聽了一通電hua回來，面色為難地看著外婆和小雅，原來公司正在招業務員，來參加面試的人正等他回去復以及談工資相關的事宜，他把事情解說了一遍，外婆表示理解，叫他先走，有小雅留下來給自己辦理出院手續就好了，文鳳見機表示書豪和小雅一起去公司，外婆的出院手術自己來辦理就是了。倆人猶豫了片刻后欣然答應，這才一起離開病房。

在去往公司的路上，小雅一直默不作聲，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放心吧，外婆有我媽看著肯定沒事，她除了有時候說話不中聽，做事一向都是一絲不茍。”書豪趕緊安慰道，

其實小雅心里擔心的不是外婆由文鳳照看的問題，而是想著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陳建國，這件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既高興又憂傷，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面對既是自己父親又是自己老板的陳建國，這一切對她而言，既像夏日晴天里的一聲響雷又像嚴寒冬日里的一道暖陽，讓她無所適從。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她心不在焉地輕聲答道。

“那你在擔心什么？”書豪追問道，

“沒什么，在想工作上的事。”她笑著敷衍道。

很快，兩人到了公司，剛一進門，徐麗便殷勤地走到書豪面前，見小雅也跟在他身后，面色頓時恢復平靜地告訴書豪，自己已經把工作職責和工作內容告訴了面試者，現在她正在接待室等候復試，隨即她領著他朝接待室走去。

自從昨晚知道了自己的老總就是自己苦苦尋覓多年的父親之后，小雅的心里被抹上一層無法描摹的色彩，她站在原地，第一次如此細致地端詳著在視線范圍內的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這偌大的辦公室里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拖著沉重的步子向前走著，當走到“總經理室”門口時，她不禁駐足停了下來，這間辦公室里正坐著在專心辦公的陳建國。這時，他拿一疊文件起身朝門外走來，一開門，看到小雅目光呆滯地站在門口，而小雅自己也被這突然洞開的門驚醒，連忙驚慌地倒退了一步。

“有什么事嗎？小雅。”見小雅神情有些異常，陳建國趕緊好奇地問。

其實，小雅的眼睛早已因為悲喜交加而變得淚眼滿眶，呼之欲出，加上昨晚過于激動的情緒和睡眠不足導致的紅腫，整一張臉都暗淡無光。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故作堅強地揉了揉眼睛，

“對不起，陳總，我沒事。”說罷，她急忙調頭疾步朝自己辦公室方向跑去，見她今天異乎尋常的神色和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陳建國仿佛突然間想到了什么。

小雅疾步剛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被從接待室里走出來的徐麗叫住了，她趕緊又抹了一把雙眼，回過頭去望著朝自己走過來的徐麗，

“小雅，這次參展回來，接了不少的新客戶，新款需求量很大，明天又是星期五了，25個款的設計稿你能按時交給我嗎？”徐麗沒有注意到她難過的樣子，只看了一眼她手上拎著的名包，眼熱地問道，

“能！明天下午四點前，我一定一款不差的交到你手里。”小雅堅強地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回道，

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利，徐麗有些驚訝，立即削減自己的銳氣，“那就好，咱們都以公司的利益為出發點，加油努力吧。”說罷，她高傲地朝自己的位子走去。小雅也垂頭進了自己辦公室。

陳建國看到了雖然看到剛剛倆人在對話，但卻并沒有聽清她們在說些什么，見徐麗朝靠窗邊的走廊走去，他趕緊叫住她。徐麗聽到喊聲，立即折回，朝他走來，

“業務部上個月的銷售業績和工作總結報告我已經看過了，主要還是客戶的投訴問題，你把這些投訴資料再整理成一份簡單明了的數據表，今天下午三點之前送到我辦公室。”說罷，他把那疊資料遞給徐麗。徐麗接過資料剛準備離開，他又叫住她說：“另外，你把上次我們去參展時收到的所有買家的名片都給我，你自己留一份復印件。”

聽到這句話，徐麗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自己跟隨陳建國參加國外參會多年以來，他第一次要求自己保管買家的名片，她心里頓時驚疑不已。

“好的，我過會兒就給你。”徐麗爽快地答應著，

見陳建國進了自己辦公室，徐麗這才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位子，開始整理這次去美國參展時收集到的買家名片，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名片盒，盒里盛著形形色色的來自不同國家的買家名片，其中壓在最底的一張底色為綠色的名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出那張顏色獨特的名片，上面印著一連串的法文，名片的正中印著"OWENS.MITH"的字眼。她清楚地記得這是參加展會最后一天快要折撤展位時，一位很特殊的買家遞給她的名片，她回憶著當天的情形，并清楚地記得那個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留著金發和濃密絡腮胡的名叫OWEN的中年男人把名片遞給他時，說的那句：：I’MOWEN,FROMFRANCE,IONLYBUYYOURDESIGN,NOTPRODUCTS,CONTACTMEIFYOUCANDOIT(我叫歐文，來自法國，我只買你的設計圖，不要產品，如果可行就聯系我。），那“買家“說完這一句，還沒等徐麗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他，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那“買家“說完這一句，還沒等徐麗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他，便大搖大擺地地走了。

心術不正剛行不正，徐麗私想著可以把設計稿單獨賣給OWEN，這樣也能增加自己的收入，她鬼鬼祟祟地望了一眼同事們，見他們都在忙碌后，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那張草綠色名片放進自己的錢包里，然后把剩下的名片重新裝進名片盒里，拿著它朝復印機旁走去。

…

醫院這邊，文鳳幫外婆辦理好出院手續后，便帶著她打的回到了家里，一進家門，她想著外婆可能昨晚沒有睡好，要扶她去樓上休息，哪知外婆不但絲毫不感到疲倦，反而精神抖擻，容光煥發，還滿臉笑容地把她拉到沙發上，一副有千言萬語要傾訴的樣子，愣得她一頭霧水，弄不清這老太太到底在賣什么葫蘆關子。其實，通過這短暫的兩天接觸交流下來，外婆在心里斷定眼前這位小雅未來的婆婆人心不壞，她決定趁著大伙兒正好不在家，把小雅的身世親自告訴她，一來讓她提早有個心里準備，二來也是化解昨天發生的事情在大家心中的疑團。

“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大的喜事要告訴我啊？”看著外婆一臉詳和的笑容，文鳳好奇地問，

“吳媽媽，不瞞你說，我確實有一件讓人高興的事要告訴你，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又是長輩，我想第一個該告訴的人就是你。”

外婆說著伸手握文鳳的雙手，雖然那雙生滿老繭，粗糙干燥的手讓文鳳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出于尊重，她勉強地附和著笑容，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外婆的臉。

“不過，在我告訴你這件高興的事之前，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你要如實地告訴我。”外婆雖然人老但腦子不糊涂，忽然話鋒一轉地說道，

文鳳聽罷眼里掠過一絲不屑地神情看了外婆一眼，隨即點頭表示答應。外婆見文鳳答應自己后又笑了笑，然后說：“吳媽媽，我知道在我來這里之前，小雅已經在你家住了好一段時間了，你告訴我，這丫頭有沒有做錯什么事情，有沒有說一些讓你聽了不高興的話？如果沒有，那就最好了，如果有，你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當面批評她教育她，千萬不要慣著她，讓她養成壞習慣。”

文鳳原認為外婆要了解什么特別的事情，心里的弦繃得緊緊的，現在一聽是問這個，便不由地開懷笑了起來，

“阿姨，你放心，小雅這姑娘，不僅長像惹人喜歡，而且冰雪聰明，言行舉止樣樣得體，又知書達禮，在公司的工作表現也特別棒，我們一家子高興得夸她還不及呢，被教育和被批評這兩件不光彩的事，和她根本就挨不著邊！”文鳳毫不吝嗇地夸贊著自己未來的兒媳，臉上占滿了榮光。

有時候，贊美別人也是在贊美自己，外婆聽了也特別高興，她從文鳳的口氣和眼神里可以看出小雅在這個家里還是很受人喜歡的，但她還是謹慎地說：“吳媽媽，你對小雅的評價太高了，我把她從小帶到大，她也是一個有小脾氣的人，有時候也會刁蠻任性，你現在可能還沒看出來，以后她要是在你們長輩面前表現出來，你就狠狠地批評她，絕不能由著她。”

見外婆這么毫無保留地把小雅的個性透露給自己，文鳳有一點吃驚，也連忙通情地說：“阿姨，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不過，既然你這么說了，以后小雅要是犯了什么錯，我就依照你的意思，認真教導她。”

“嗯。”外婆放心地點點頭，“好了，接下來，我該說讓你聽了高興的事情了。”

“說吧！阿姨。”文鳳立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樣子，

見文鳳這么爽快，外婆心里也輕松了不少。“吳媽媽，昨天中午在客廳發生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當時肯定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告訴你，其實你的丈夫陳建國就是我的前女婿。”

“哦，這我知道啊，昨天書豪送你去醫院時，建國就告訴我了。”對于這句話，文鳳一點都不驚訝，因為陳建國昨天就已經告訴過她，但外婆接下來的一句話才是真正讓她難以接受、情緒難以自控的一句話。

“但同時，他也是小雅的親生父親，也就是說你兒子現在的女朋友就是你丈夫的女兒，這真是機緣巧合吧？這真是上帝的安排吧？”

外婆開懷地接著說出剛剛沒有說完的話。卻怎料，這句話一說出，愉悅了外婆自己，卻徹底驚恐了文鳳，這句話猶如萬里晴空下的一道霹靂擊中她的頭頂，使她差點暈了過去。她雙手猛地從外婆的雙手里抽出，

“你剛說什么？阿姨，你再說一遍！”她神情充滿了驚慌和恐懼地看著外婆，這神情也外婆感到意外，她仿佛意識到自己不該說出后面這句話，但說出去的話就是發出去的箭，不可收回，

“我說，小雅是陳建國的親生女兒。”外婆只好又重復了一遍，

接著，她看到文鳳的眼神由方才的恐懼和驚慌變成了疑慮和羞怒。

“吳媽媽，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外婆趕緊問道，

這時，一向遇事冷靜沉著的文鳳也意識到自己失了態，她立即調整神態，擺出一副若無其事樣子說：“沒什么，阿姨，只是你剛才說的事太突然了，我一時還不敢相信呢，其實是好事，是好事！”

她臉上笑著，內心里其實早就洶涌澎湃，翻江倒海了，這情形弄得外婆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文鳳佯裝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面色平靜地看著外婆，“阿姨，你昨晚住醫院應該沒睡好吧，我帶你去樓上，你先到床上休息會兒，我也要出去買點菜準備做午飯了。”

外婆沒有多想，加上這會兒確實感到有些困乏，便點頭答應了。把外婆送到小雅臥室，安頓好她休息后，文鳳便心神不寧地匆忙跑到自己臥室，換上上次陳建國從美國回來買給他的毛呢大衣，拎上昨天和小雅交換的LV包，神色匆匆地下樓，火急火燎地朝門外走去。盡管她剛才表現的很冷靜，但還是被善于察言觀色的外婆看出了端倪，當她走到小區后面的那條過道時，外婆打開臥室的窗戶往下看，從她的著裝打扮和急促的步伐，外婆知道她不是去買菜，卻也不知道她正要趕去公司處理與剛剛她們對話有關的事情。

文鳳氣勢沖沖地來到公司，推開大門正好被徐麗撞見，徐麗一眼就看出她穿的是那件這次去美國，自己幫忙挑選的大衣，

“哇！鳳姨，你穿這件大衣真有氣質。”她不由地夸贊道，

一心要找陳建國說事的文鳳此刻根本沒有心思聽她的贊美，全然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鳳姨，你今天到公司來是有什么急事嗎？”徐麗看出了端倪，忙問道，

“陳總在公司嗎？我找他有點事。”她草草地答道。

“在的，不過剛剛來了兩位供應商，這會他們正在會談呢，你先到接待室坐會兒，等那兩位供應商走了我叫你。”徐麗一邊說一邊引開路，示意她去接待室，她沒有吭聲，徑直向接待室走去，徐麗隨后倒了一杯茶送到接待室，遞給她之后，正準備離開，文鳳叫住了她，要她坐下來，自己有事要問她，徐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順意坐在她對面。

“公司最近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吧？小徐。”文鳳怪聲怪氣地問，

“沒有啊！一切都很正常，真要說有什么特別的事情，那就是比前一陣子更忙了。”徐麗很隨意地答道。

文鳳聽她這么回答，便沒再問什么，為了打破尷尬，徐麗再次提起她的穿著，這其實也是每次她和文鳳閑談時必然提起的話題。

“阿姨，你今天穿的這件大衣真有氣質，是我見你穿過的最有氣質的一件。”

文鳳這才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衣服上。“是啊，你知道的，這是這次你們去美國參展時，小雅在商場里給我買的一件衣服，還有另外一件，我穿著大家都說好看，小雅的眼光真不錯，都快成時尚選款師了。”

聽文鳳這么一說，徐麗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這衣服明明是陳建國買的單，自己幫忙挑選的衣服，怎么現在成了小雅給她買的了？這功勞全部成她的了？妒意和惱火頓時充斥著她的腦海，

“不對啊，阿姨，你是不是弄錯了？你這衣服我清楚地記得在柜臺結算時是陳總刷的卡，款式y是我幫你挑的，當時小雅說她不了解你的穿衣風格，所以陳總叫我幫忙挑選。”她極力地解釋道，

徐麗這一翻言辭無形中加重了文鳳對陳建國撒謊說小雅不是自己女兒的懷疑，

“什么？你的意思是說衣服根本不是小雅給我買的？”她霎時站了起來，神色驚詫地反問道，

“是啊，是我幫你挑選的款式，陳總買的單。”徐麗得意地回道，有種找口氣出的神氣。

“豈有此理，他們竟敢聯合起來騙我。”文鳳回憶起那天自己試穿那兩件大衣時，陳建國和書豪聯合起來蒙騙她的場景，雖然嘴里沒說出這句話，但心里的陰冷和氣憤已經躍然臉上。看到文鳳這副樣子，徐麗心里暗暗地高興著，她想接下來也許就有小雅的好戲看了。

文鳳仿佛在醞釀著什么，她打發走徐麗，讓她去忙自己的事情，徐麗走后，她輕輕地關上接待室門，坐下來陷入一片思索之中，她想著這件事情絕不能鬧大，絕不能讓陳建國知道陳小雅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醞釀著一個可怕的想法，她要想辦法讓陳小雅趕緊離開公司，因為這關系到自己家庭的核心利益，她沉思了良久，一種恐慌和疲憊交加的神色掠過她的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