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吐珠
- 年獸日記
- 朋也
- 3090字
- 2014-05-17 12:28:15
泰山的狪狪在谷中呼叫,聲音和鼓聲類似,南方的司幽國商人正在和蒍國的獵戶討價還價,這種野豬吐出的珠子比珠蟞(bie)的大了一倍多,不過要渾濁許多,年獸饒有興趣地看他們爭論。“今年雨水不足,狪狪都躲在深山里,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抓住它們,你們想用兩顆蟞珠換一顆狪珠可不行。”雖然獵人相貌兇狠,態度卻彬彬有禮,只是不肯讓步,非要拿一顆狪珠買三顆蟞珠。商人也不愿退讓:“我們那里的收成不好,蝗蟲吃掉了大半糧食,許多人只有捕撈未成熟的珠蟞才能度日,不如我給你一擔白堊土吧,你把這壺狪珠賣給我怎么樣?”
小孩插嘴道:“這里旱得連樹木都枯死了,要白堊干什么呢。”商人解釋:“你有所不知,這里的氣候旱濕兩季每年都會變化,如果現在不準備,明年雨水腐蝕房屋就來不及了。”獵人覺得他的價錢合理,于是兩人順利交易了,女娃悄悄跟在后面,確實和他說的一樣,在山上尋找多時,也不見野豬的蹤跡,她掃興地回到年獸身邊。三騅在環水上看著主人,它挽起褲腳,撈取水中的水晶石,看到女娃回來,淘氣地朝她潑水。
幽靈輕巧地躲過了,盡管沒有必要,她用并不擅長的御水術和年獸嬉鬧,水晶石的靈氣一般,不一會兒兩人都累了。這時青馬打了個響鼻,之前那個司幽國人出現了,他又拿牛肉干換了幾塊兒金子,遠遠就能看見筐子里的閃光。年獸發現他來了,立刻有了精神,向商人招手示意,對方瞧年獸的行李中有玉石,笑道:“你們和蒍國的關系不錯啊,我來這里好幾次了,他們也沒讓我上山采玉。”
飄到前面的女娃說:“我們幫他們解決了旱災的源頭,所以這里的人答應給一些報酬,要是我們和你一樣取黃金的話,估計他們不會同意。”商人說:“原來如此,我的家鄉在余峨山,那里有犰狳,不過最近水患太嚴重,蝗蟲實在除不盡,能麻煩你們來幫忙嗎?”年獸欣然接受,它想看看珠蟞是怎么吐珠的,在人魚羲和的部落得到的珍珠是她們的眼淚變化的,要惹女孩子傷心可不是年獸的性格,所以它只拿到十顆,和厭火國的三珠樹一樣,都給嫦娥做美容霜了。
幾人沿著環水來到汶水南岸,竹山上沒有花草樹木,而瑤碧之類的玉石倒是很多,南麓是激水的源頭,旱季過去之后,河流又變得寬闊了。商人用孜然烤熟了兩斤紫色螺,滾燙的鮮肉令年獸食欲大開,好久沒有吃到水物,它不禁在這里享受了一天。東南方的娶檀水流向空桑山,巨大響聲的動力是西面的湣澤,女娃問同伴:“你有什么辦法能消滅蝗蟲,那可不是輕易就能殺死的禍害呀。”
年獸沒有聽清她說什么,但是看女娃的表情,猜到是擔心自己的事情,它拍了拍胸脯道:“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御火術雖然不怎么樣,可有的是手段收拾這種小東西。”女娃將信將疑,既然他認為沒問題,瞎操心也沒有用,她還是準備祭祀用的雞才是要緊事。食水折返至空桑山的北面,它們都向沮吳匯聚,所以這座矮山經常被上漲的水位淹沒,而南方的沙陵卻由于山體的阻隔,長期處于干旱,導致曹夕山的野獸不惜跋涉百里來尋找飲水的地方。
女娃看見一只飛到娶檀水的雉搖擺著赤色羽尾,在她的言靈術下定格,伸向水面的頭沒看到兇手就失去意識了。山神騎著形狀像牛的軨軨出現了,他的腦袋上裝飾著麋鹿的觡角,這種有老虎花紋的動物聲音和人的呻吟差不多,如果沒有山神的控制,它的御水術恐怕早就讓空桑山彌漫洪水了。年獸挺心疼埋在祭壇下的玉璧,對這個祝融同族詢問:“我的修行需要玉石,你知道這一帶哪里盛產嗎?”山神說:“西南方的嶧皋山就有玉石出產,中間的曹夕山沒有河流,你們可得多備點兒水。”
裝滿各自的水壺,司幽國的人見年獸取食水填裝,感到奇怪:“娶檀水干凈一些,你為什么要到這里呢?”小孩感慨道:“我的故鄉是食水的下游,想回憶一下故土源泉。”商人驚訝:“你說的莫不是北號山,那里可有食人獸,怪不得你離開啊。”年獸心想,其實他猜的并不準確,不過也可以這么判斷,詳細的情況不想思考了,女娃看出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嬉笑道:“你在北方尋覓應龍時,遇到不少食人獸吧,還是南方安全些。”提到年獸的游歷旅程,它頓時來了興致:“不能這么說,冬季下雪的時候,野獸大多肉質肥美,不是南方能夠比擬的。”
他們討論了好幾天,總算行至曹夕山,構樹已經到了落葉的節令,因為地處水旱兩極的交匯點,盡管食物不那么充足,氣候宜人的山谷畢竟是一個不錯的安身之地。許多動物選擇去嶧皋山喝水,那里的嶧皋水流入激女水,水量不如娶檀水和食水那么的充沛,但是距離要近一些。年獸作為一個出色的獵人,當然在這幾天充分補充了食物,害得商人受連累,野獸也不敢靠近他了。
司幽國有兩位祖先,一個叫司土,一個叫司女,他們是晏龍的后代,自然對樂器頗有研究,兄妹倆整天琴瑟和鳴,從不考慮組建家庭,結果后人效仿他們,大多沒有婚嫁。商人說:“余峨山是唯一還有楠木的地方,其他的山都沒有植被,他們開墾的土地沒有驅蟲的植物保護,蝗蟲越來越多,讓本來就變得貧瘠的土壤更加收獲不到多少糧食了。”年獸覺得他們過于散漫,應該有計劃地處理事情,比如多養幾頭牲畜,給大地補充一點兒養分。音樂固然可以培養情操,沉溺其中就會荒廢農務,還好他們頭腦靈活,懂得和鄰國互通有無,生活雖然拮據,總算沒有饑餓之虞。
嶧皋山是出土甚多的高山,即使被雨水沖刷了數百年,依然載有深達丈余的白堊土,女娃飛上山脊,去吸收玉石的靈氣了。年獸看到辛勤勞作的農夫,感慨道:“若是北方,這個時候已是休農的季節了,這樣消耗產量怎么上得去?”商人不高興了,小孩總是說故土這兒不好,那兒不好,他從未見過如此貶損家鄉的人:“我們才不會這么做呢,這片土地經過半年的休整了,如果消滅了蝗蟲,明年一定是一場大豐收。”
感覺到說的過分了,年獸暗罵自己不小心:“這里水源不斷,其實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你說水里有蛤蠣,咱們去嘗嘗鮮吧。”商人不再計較:“的確,這種貝殼是別處不能比的,可惜運送不便,否則銷量不會遜于蟞珠。”女娃回來時聽見兩人的對話:“是呀,這些動物生命嬌嫩,一離開水就活不成了,我在東海和夔戰斗前碰到一個硨磲,本來想拿回去產珍珠的,結果沒等我到流波山,它就死了,只好當武器丟。”商人佩服道:“聽說它的個頭趕上房屋的大小,你的力氣比得上一頭牛。”
紅衣女孩對這個比喻很是惱火,商人畢竟和她不熟,沒辦法發作,于是女娃故意不降下石鍋里的水溫,年獸知道她生氣,忍住燙嘴的疼痛,也不做聲。山上的礦石豐富,工人冶煉的鉚釘表面經過晶化處理,不容易被腐蝕,只是樹木不多,多數人用白堊土做土坯房,并不牢固,但是沒有辦法。大家沿著激女水往南走了五百里,來到一片流沙,這里就是葛山,綿延百里的山脈上遍布了大小不一的磨石,由于水流到此地斷絕,周圍找不到一棵樹木,地上更是寸草不生。
看見這幅景象的年獸懷疑,商人莫不是記錯了吧,珠蟞如何能夠在葛山生存呢?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青年說:“你也知道南方十里不同天的氣候,再往南走就是灃水,那是葛山的盡頭,司幽國的水流甚多,即使有珠蟞吞食蟲卵,每年還是有程度不同的蝗災。”果然,漆黑的水下有一張張向野獸肺子一樣的動物趴在河床上,它們背上的四只眼睛滴溜溜亂轉審視著幾人,腹部的六只螯爪不停地挖掘泥里的食物。
一路上年獸見居民的數量很多,它害怕蝗蟲引發的瘟疫會爆發,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只抓了一只。珠蟞的味道和蛤蠣比差遠了,不過酸中帶甜的滋味有水果的清香,女娃在曹夕山召喚了一群鳥,它們嘰嘰喳喳想分得一杯羹。商人大方地任由小鳥分食,不一會兒只剩下一小堆蟞珠,晶瑩剔透的寶貝誘惑著人們不由自主地收藏起來。女娃看到商人又捕撈了幾只,忍不住問:“蝗蟲卵這么多,你怎么還不放過珠蟞呀?”司幽國的旅人說:“蝗災是勢不可擋的,我們需要它們的肉來抵御即將到來的瘟疫。”鳥群的幫助杯水車薪,年獸準備用有些殘忍的方法阻止這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