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給那個號碼發的第一條短信就是傾訴我境遇的痛苦的，我是這樣說的，“我是阿凡的同學，我真的好羨慕他，他有一個聰明的大腦，他做理科題目的速度那么快。而我現在看到書本就頭疼，頭昏眼花，真的頭昏眼花，有時還經常跳字。我感到很苦惱很苦惱。”

我是懷著試一試的心態發出去的，我當時正處在人生中最低落的低潮，人生的三岔口。在人的一生中總會有那么一些痛苦和快樂的日子，而我當時的狀態就是極度痛苦。在你得意的時候分享你的快樂的人是很多的，而當你失意的時候愿意傾聽你的痛苦的人就寥寥可數了。更何況是對一個我根本沒有見過面的人傾訴我的痛苦，她的樣貌，她的品格，她的喜好，她的心態，我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她是阿凡的同學，是個所謂的“美女”外，她對我來說就好像真空中的一團空氣一樣無法感受。

短暫的三分鐘等待以后我聽到了老式手機振動的聲響，我不可置信的抹了抹眼睛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新文字信息”的提示，打開收件箱一看，居然有長達五十字之多的一條短信，“你是阿凡的同學嗎？從你的狀態可以看出你是個讀書十分用心好孩子。好孩子不要擔心了，趕快考上大學吧，面包會有的，掌聲和鮮花也會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會變好的。”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是“好孩子”，自從我上高三染上頭疼的毛病后沒有一天不是活在家人的責備和壓力中，形如“這孩子太不聽話了”的說辭就好像大漠里的風沙一樣飄飄揚揚，漫天飛舞。我的家人，我的老師，我周圍的所有人的冷漠的態度都在在向我證明“我太不聽話了”。并且這句話似乎也在無形中成為了他們的口頭禪。

有時候一句話一個人向你說一遍你可能不會當真，但是如果很多人同時向你說這句話，并且用一種“你就是如此”的信誓旦旦的態度說上很多遍的時候，你就會默默接受了。所以，日子久了，我就自己認為自己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了。于是更加放任自流，于是更加不愛學習，于是向大家認為的更壞的方向發展下去。我不知道這些惡性循環的責任應該由誰來承擔，我想我的家長和老師都是正確的吧，那他們應該都沒有責任，主要責任在我，我應該承擔全部責任。

這位“美女”的短信還帶有一點黑色的幽默，看到她所說的“面包會有的，鮮花和掌聲也都會有的”，我下垂已久的唇角居然揚了起來，我感到自己苦澀而變形的笑意。是的，我有太久沒有發自真心的笑了，以致于忘記了真心的笑容應該是怎樣的。回想起與阿凡一起時那些放肆張揚的大笑，其實不是在笑，那個時候我們的心靈在滴血，那應該是一種控訴吧，對這個萬惡的學校的控訴，對能夠把人逼瘋的封閉式管理的控訴。

有時候笑比哭更難受，因為有些時候你明明是想哭的，可是偏偏用盡了哭泣的眼淚，所以必須強顏歡笑。只有那些臉上掛著笑容心中卻像刀割般難受的人才能體會麻木笑容背后的痛苦。

三分鐘后，我發了第二條短信“我不是好孩子，他們都說我不是好孩子，我想我也一定不是好孩子。”我說的是真心話，這是掏出心臟挖出心肝割裂心肺洞穿心底以后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