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她就在想,莫非這兩個人還真是彗星撞地球,一旦遇上,總有一人倒霉。但是,好像每一次倒霉的人都是付香。
不過,現在倒霉的人則是她。
她將高陽的禮物弄丟了,確切地說,是那個禮物將她弄丟了。
禮物將她弄丟,還真是千古奇談。
沐云妍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唇角扯開一抹淡淡的無奈,而且,她發現,她似乎還走錯地了。
看四周,殘垣宮墻,素凈瓦礫,幾顆潦倒的梧桐大樹零零落落地扎根在不大的破敗庭院之中正茍延殘喘,本是春風明媚拂柳,奈何一到這里便完全變了一個味道。
春不在,秋正濃。
蕭索,凄涼,冷宮確實正恰。
原來,她不知不覺追著小東西追到了這里。
論皇宮一隅,天然之別,非是這里莫屬。
那個小東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高陽什么時候也喜歡這種調調了,送她這種東西,現在倒好,跑了個無影無蹤,難道要讓她挨個冷宮院落去找?
這個想法剛出現,沐云妍立即毫不猶豫地回轉過了身。
這種事,還是叫人來好了。
偌大的皇宮,它哪里都可以跑,只希望它不會跑進御膳房就好,到時候被宰了,她也只能愛莫能助了。
“我不會走的。”
一腳剛出,一聲突來,不覺,沐云妍立刻停住了腳步。
“他還知道有我這個人嗎,我以為,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女子的聲音有些幽怨,但是,綿綿諾諾,卻又說不出來的好聽。不用看,沐云妍也能猜的到此刻掛在女子臉上的應該是副什么樣的表情。
又怨,又哀,又念,又嘲……
原來是一個怨婦。
一片梧桐葉悠悠而落,纖手玉指巧然迎上,方下,便夾在了一雙纖指之中,沐云妍微微勾起了唇,雙眸含笑,女人,還真是都不愛寂寞。
隨手一揚,梧桐葉風飄而去,沐云妍再次抬起了腳,她沒空看這種俗套泛了濫的戲碼,只是,下一秒,她卻生生地將自己又頓了住。
“如果主子忘了小姐,主子就不會讓屬下來了。”男子不卑不亢。
聲音落地的一剎那,沐云妍側首望向那右邊微敞開的宮門,鳳眸淺瞇,似要一眼望穿。
這個聲音——
耳熟的很那。
“呵呵,是嗎?”女子嘲諷。
“主子已在江南為小姐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小姐愿意,隨時都可以前去。”
“那他呢?”
“主子不會去的。”男子依舊不卑不亢,卻是有些無情的很。
忽然的沉默過后……
女子發出了一絲冷笑:“終究還是我一廂情愿,若是沒有父親臨死前的托付,想必,他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吧。是,一直都是我太傻,他那種人怎么可能會喜歡上別人呢,呵呵……”
男子沒有說話。
“當初一時意氣,為了氣他,決然而然地入宮,可是,當時的我是多么地希望他能突然出現,然后帶著我離開,可是,他真的好狠,自始自終都沒有出現。娶了紫宸的第一美人那又怎么樣,大婚當日還不是拂袖而去,瀟灑離開,連那樣的人兒都入不了他的眼,那么,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那樣的人,到底什么樣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心?還是,他的心早就已經沒了?”女子的語氣隱然有些質問。
而男子則似乎有些不滿了,連姓帶出:“溫小姐。”
女子渾然未在意,徑自又說了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這里待了一年,心本靜如死水,是他先離了我,可是,為什么現在又來找我呢?難道我就該淪落到如此嗎?他是天,那我又算什么?他回來了,我就必須走嗎?將我送走之后,他是不是以為這就可以對他的恩師,我的父親有個交代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聽說,他這次回來,還帶了一個女人回來,是嗎?”女子從不按正常思路說話,語氣惆悵又是一轉。
男子沒有回答,女子卻笑了,而這笑更像是一道諷刺。
“呵呵……她美嗎?”
“主子從不以貌取人。”
“也是,不然的話,沐云妍也不會入不了他的法眼了。真想見見那個女人,想知道,那是個怎樣的女人,竟然會讓他刮目相看,從迢迢江南帶到天府。莫不是他動心了,還是,也只是突然的一時興起,與后院的女人毫無二異,呵呵……”
“這不是我們該評論的,小姐該做出決定了。”
“決定——”
女子的聲音輕飄著,空白了好半晌。
“如果離開能代表結束的話,我會選擇離開。可是——我知道,那卻并不是結束。”飄渺的聲音一下子轉為了鏗然。
“那小姐的意思是,要留下來了?”反問中的肯定。聽著這道聲音似乎都能感受到男子眉間的皺起。
“或留,或走,他不是要許我最后一件事嗎?那么,就用這件事來做個了斷吧。”
“溫小姐請說。”
女子一字一頓,利刃而出:“我要踏出這片隅冷宮,得那至極圣寵!”
這女人——真的是——有點意思。
明眸微微一吊,沐云妍唇間淡淡一笑。一宮門之隔,兩個女人,一個男人,一怒,一木,最瀟灑的那個,卻是一笑嫣然。
東方弦,你惹麻煩了呢。
愛之深,恨之切,這哪是結束,分明就是開始嘛。
原來,冷宮的空氣,其實也挺不錯的,除了——脖頸上的這把劍。
“什么人?”
隨著男子的話落,脖頸上的寒意頓時又逼近了一分。然,沐云妍臉上的笑意卻是反增不減,當下,站在原地,背對著男子調笑而道:“難道我的背影這么普通嗎,墨侍衛?”
聽得聲音,墨古立馬一怔:“王妃?”
“怎么,不像嗎?”
這個時候,沐云妍轉過了身,有恃無恐地擦過鋒利劍身,而這一瞬間中,墨古惶恐著頓時抽劍而去。
“末將該死,嚇著王妃了。”
“嚇,倒是沒嚇著,驚,倒是驚著了。”沐云妍莞爾一笑,卻是笑里藏刀的笑,青蔥白指輕輕地滑過剛才欺上冷劍的長頸,再收回來,雪白的指腹上已是躺著一絲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