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卻還鎮定，站起來行至牢前木柵處，隔著牢籠定定地看著呂若男說：“實不相瞞，我等并非尋常官宦富戶，乃是和親烏孫的江都公主駕下。寨主，你若是圖財，公主的陪嫁全數贈與寨主，放了公主與我等，朝廷可不追究。我等死不足惜，但公主千金之軀，在此地失蹤，不出三日朝廷必會徹查，寨主也難脫干系，不如釋放公主，我等愿聽憑寨主處置。”她只當呂若男是尋常占山為王的響馬盜匪，將她們擄來不過是貪戀財物罷了。故而表明身份陳述利害，話語中也綿里藏針連消帶打，意即告知呂若男若是敢對細君無禮，朝廷必要將其清剿干凈。

誰料呂若男聽了她的話，卻不為所動，一口啐道：“你當我是攔路小賊，就為了你們主子的一點嫁妝不成？你們主子是誰，我一早清楚，我抓得就是大漢和親公主怎的？”

碧華聞言心中一跳，轉念一想強自鎮定道：“寨主女兒之身，想必也不是貪公主美色，不知所圖何事？若是想得高官厚祿，也可以商議?！彼闹徐鐑绍妼﹃嚱鸸凝R鳴震得身子微微顫抖，難道此人竟是想造反不成？

呂若男聞她言及自己女兒之身，倒有兩分意外，又拿眼細細地上下打量了碧華一眼由衷贊道：“好眼力，不愧是宮中有資格的姑姑，倒是被你識破了行藏?！?

綰娘聽明白碧華的意思，杏眼瞪得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在地上，使勁剜了呂若男兩眼，又半信半疑地看了碧華一眼，終究沒有說話，待聽到呂若男承認自己是女兒之身，緊皺的眉心方寬了兩分：呂若男是女兒身，那應該不會欺辱公主了罷。

呂若男看穿綰娘心思，唇邊已經銜了一絲涼薄的笑意，惡毒的話語如自地底爬出的毒蛇般纏上綰娘的意識：“你放心，我會讓我手下的兄弟們今晚好好照顧你們的公主殿下，讓她受盡百般凌辱后再去死。”

“你”綰娘被她的話氣得嘴唇直抖面色慘白如紙，奈何隔了牢籠也奈何不了她，只扶著牢籠厲聲喝道“你敢，你敢”。

碧華的眉頭皺如一團亂麻般的死結，嘴唇也微微顫抖：“公主自幼養于深閨，未曾與人結怨。閣下是誰？為何如此恨毒了公主？”

呂若男的眼睛微瞇，瞳孔中的寒意比滿天的風雪更為寒冷，視線看向無盡的黑暗似乎越過這黑暗她又看到六年前她呂氏滿門的悲慘遭遇，這一切都是那個人，關于那個人的一切，她都要毀滅，即使是他名義上的女兒。

她這樣想著，已經帶上了癡罔冷酷的笑意。本該極美的笑靨如花，在黑暗里卻扭曲了她的臉，猙獰如魑魅，這天上人間，從她呂氏滿門被族誅那一刻起，她已跌落地獄淪為阿修羅，永世不得超脫。

她轉身逼視碧華，一字一句有如金石落地擲地有聲：“我恨的是你們的九五之尊，你們的皇上，誰要她是那言而無信的賊人的義女，還替他去和親？”

“閣下是？”碧華被她眼中的狠毒瘋狂驚得倒抽一口冷氣，看著這個女人偏執到癲狂扭曲得可怖的臉，她突然相信什么樣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了，不由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