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無情殿內，長長的一張屏風拉開，上著山河錦繡圖。

她緊緊握著白子畫的袖角。有些不安的看著清寥。

但卻見他漫不經心地朝無曲這邊看去，“感染風寒而已。白子畫的身體又怎么會撐不住，只是刀傷太過嚴重，他能醒來已是不易，只是今后，怕是不能再過度使用法力了。”

無曲心中有怎會不明白，這次的事會使他的心念法術受到多大的損傷。帝王之刀經過多少次心頭血的淬煉，若真真刺到了致命的地方，這條命怕是也撿不回來了。

“此事務必要隱瞞下來，他，多久會醒？”

無曲默了默，她方才回來時將素和衍親自放走，雖說剩下的人大都交予公子糾處理，死了活了的也并不清楚。她是無法像白子畫交代的，若此時他醒來，這件事定是會傳到他的耳朵里，到時候，又該怎么辦？

清寥朝她這邊行了一禮，“這幾日有倩曉照顧著，宮主也可多休息，大約不過一晚。宮主莫要憂心。”

無曲瞧著他，回想起多年前的事，再到今日，“本座的事，會自己想法子。至于你，想要什么盡管說。”

他們二人對視，清寥似乎是沒反應過來，急急道：“子畫是在下的朋友，自然盡力相助，不敢要什么。”

她慢條斯理得整了整衣衫，“也罷，下去吧。”她心中存疑，也不會多說，不過是白子畫傷勢加重，才不得不供著這位。無曲沒能注意到清寥何時離開，只是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讓白子畫醒來，再親口對他說她的心意。她以后會很聽話很聽話，再也不讓他生氣。

。。。

“白子畫，你可知道，若換了一個人，我必定不會像今日這般盡心盡力。”

她看著他，無言。

。。。

“糾兒，我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她失神望著這片天空，無曲宮當初建造時，特意將天色的裝飾參照新穎。若平日里太清朗的天氣，無曲宮便會傾盆大雨，反之，亦然。因此，平日里無曲宮總是濕淋淋的，從不見陽光。

“主子以前，不會像現在這么優柔寡斷。”他淡淡道，這種病態的美，反而是很少見的。

無曲卻笑了笑，“若是，三十多年前呢？”

“那時候很傻，主子現在這樣，就很好。”公子糾面對著她的背影，卻依舊笑著，仿佛那張臉永遠都不會變。

“糾兒又調皮了。其實當初，又能有多刻骨銘心呢？我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對嗎？”

她似乎在等著別人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只是公子糾一向忠心，斷不會騙她。

果然，他退后一步，這花園又是一日大雨，他將長傘撐了撐，雨滴絲毫落不在無曲身上。“那幾年？主子遇到了很多人，若不是因為你的身子，怕是現在都忘不了。”

她的病，很早之前就有人說過，難治。長恨硬生生治好了，卻也改不了這健忘的毛病。

“白子畫呢？人總會變得，仙也是。我總是妄想著去抓住本不屬于我的東西，玉華同當年的我，相差的太遠，白子畫同現在的我，性子太像。”

兩個固執的總要想法子湊在一起的人，卻越走越遠，她蠻懷念從前的，就只是靜靜的呆在一起，可是如今卻要考慮很多，比如說別人的眼光，比如說他惹得那些桃花，又比如說，他的木訥性子。

明明有時候別人那么直白的告訴他，人家就是喜歡他，他也從不知道避嫌。

“風大了，主子該回去了。”

公子糾并不說話，靜默的待了一陣子，才彎了彎眉眼，道。

從他昏倒那日，算上今日，有差不多一個月了。無曲宮這一個月幾乎是暗潮洶涌。她一個月不去看白子畫，從他醒來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

因為他說，“無曲，你竟能做出這樣的事，我寧愿從沒有認識過你。”

他自從昏迷后第一次見她，他就這樣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一天一夜，她看著他，臉色漸漸恢復紅潤，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又有多么開心。她本想將自己滿心的話全部告訴他，將自己的命交給他，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要讓她再一次將自己墮入深淵。

“你為什么都不問一問呢？這一個月，很多人都問我，他到底和我說了些什么。你為什么都不肯問一問呢？”

她早晨喝了些茶，因為有些暈暈乎乎的，現在那茶似乎不管用了，還是覺得不舒服。

“糾兒明白，自然不必問。主子還記得，以前糾兒的名字嗎？那時候我并不喜歡它，所以在主子失憶時又讓主子重新挑了個。世事變遷，但本質不會變，無論發生什么樣的事情，都會有它的結尾，如今沒到結尾，還是有機會的。”

“冷花？那時候你很可愛。”

無曲不置可否，公子糾不知為何咳嗽了一聲，無曲卻沒注意到他耳間的微紅。

果然之后他還是很貼心將傘朝東面傾了傾，蓋住了兩人的面容。

無曲不語，若一生一世糾纏在這里，又要如何呢？

“主子還記得，送那行刺之人的一對男女？”

她點點頭，才想起傲君的事，因為當時公子糾過來后就沒見他們，也就漸漸忘懷，再加上之后的事，無曲皺了皺眉。

“那兩人困在宮中的陣里，昨日剛剛發現的，由于其以為已經回到了異界，在幻境中沉迷，所以耽擱的時間較長。我已將他二人送到了客房中。”

她卻有些啞然，能在幻境中受困這樣久的人，且并沒有受到干擾，也是笨的厲害了。不過想想異界，這樣本領的人怕是早被尊為上賓，也就不在多想。

“有時間帶傲君過來一趟。說起這個，離君一直不見，我不是讓他回來了嗎？”

想想都快有大半年了。自從她回來之后，也有一個多月，他怎會一點都不知道，還是壓根兒找不到無曲宮？

公子糾點了點頭，微微抿了抿唇。

“我倒忘了，他觸犯了宮規，還關在柴房中。因為主子回來后事務繁多，才沒能顧及。”

他不遮不掩，像是早就料到無曲不會有半句責罵。

只是她心下想著磨礪離君，也并不能太過嚴厲。畢竟只是個孩子。

她神色有些不悅，“你先帶我過去。也不知那孩子怎樣。”

她跟在后面，公子糾翩翩帶她走著。只是雨大了不少，有些困難。雨太過濕潤，星星點點都有些渾濁，還好順著石子路走過去，并沒有將泥土濺到身上，卻淋得有些不堪。瞧見公子糾只顧遮著她這邊時，已經到了。

這柴房有些老舊，泥濘的大雨將他身上的衣衫變得有些失了風度，無曲責罵了幾句，卻也無法。柴房總歸是少用的。她推開門的時候，也只覺得是長時間無人打掃，但看著來也是龐大的宮殿。水晶凝結成的東西大約不需要清洗。很少有人過來，所以變成了一種懲罰的工具。由于雨太大，光線更是暗了許多，推開門的時候，只有這一個通風口，也就顯得像重見光明的囚犯一般。諾大的宮殿，沒有側門，只能看得到一些柴火，和早就不用的工具。但也算擺放點整整齊齊，在她看來，并不是什么大的懲罰，離君的術法并不低，也可以做得到辟谷，就是有些不見天日，想必他不會太不舒服。

進去的時候，聽不到人的聲音，像是空蕩蕩的大殿。只是這樣的宮殿，若是有人的話，也不大藏得住，公子糾放了傘，這紙傘靠在殿前，他大步跟了上來。

“主子莫要著急，怕是逃了。”

“他好好的，從前也不見怎么頑皮，怎么會被關進柴房？糾兒，你我是明白的，你若真讓他逃了，才不像是你。”

她無奈道，卻也無法，并不是不怎么相信公子糾，實在為了最近這些事，有些焦頭爛額。

公子糾默了默，若現在看他的眼睛，是有絲寒光的。想必等找到離君，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無曲卻沒注意這些，只是四處搜尋著。

“私闖禁地，說來大不大小不小，主子說什么便是什么罷。”

公子糾向來不會被人逼到這個地步。無曲宮沒有男子，這個規矩是旁人都懂的。自然不是無曲太過苛刻，而是公子糾一律不收罷了。無曲宮的事向來都是由他管理，她只不過是每日悠閑自在。離君的出現本就是意外，公子糾心中如何想的她從沒強求猜過，也一味放縱，此時卻意識到，是有些過了。

“她說什么便是什么？公子糾，你在她面前這么聽話，怎么卻陽奉陰違呢？”

有些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無曲剛剛反應過來是離君的聲音只是卻怎么也找不到他人影。再環視這屋子，還只是能看得到一片空蕩。

沒有注意到公子糾那在一片肅殺中又恢復了清淡的眼神。

“主子，在房梁之上。”

他挨近了些，朝無曲道。并沒有向上看，完全憑聲音出處判定。這點無曲絕不及他。

長恨曾對無曲說過，公子糾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