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過得快，人也溜得快。

白子畫心中這么想著，已是坐到了天亮，早料到了段昀殤那些心思，大清早的他便出去。只留了幾絲氣味，檀木桌早沒了茶水，待到段昀殤過來，就只剩了幾絲涼颼颼的仙氣，還有壓在茶水下的信封。

只可惜了他那副好皮相，進門前特地放了一盆水在墻角邊，因太過氣憤，也就不知忘哪兒去了，巧的是，這盆水剛剛夠將他全身都淋透。

不知道這些，宓兮也是一夜沒睡。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都睜著，一張臉無半分血色。方才媽媽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那人遲早是要再過來的。不過他要打問的事，卻總叫她生氣。故此，她一直有個習慣，什么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就別再睡了，睡覺雖能養人身心，卻獨獨養不了她的脾性。

宓兮特地讓媽媽鋪的寒霜草，也到管用。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不過火氣降下來了，也就不必深究了。

這時聽的腳步聲，左思右想，也猜不定是誰來了，因腳步極輕，那人似乎也不愿吵著她，宓兮又閉了閉眼，沒有理會。

近日奇怪的人愈多，人家不愿進來，所謂客至有道，又何必強求。

大約過了幾個時辰，那人依舊沒有動過，她確實不著急的，門外有看客，何樂而不為？

想來也是正午了，歲月匆匆，真是不留人！也不知怎的有這一番感嘆。待她現在心情極好，看著帆窗外隱隱有個背影，像是要走了，她有些茫然，這人等了這么些工夫，此事輕易要走，哪有他這般矛盾的。再進里一瞧，宓兮雖有些驚訝，但還是掀開了簾子，隨手撐著帳邊，淡淡道，“公子既是來了，怎好就這么回去？”

門外男子的背影又有些晃動，也不知想些什么，徐徐說，“我以為，你還在休息。”

連帶說著，他便徑直走了進來，兩人心照不宣，那些東西，就當從未發生過。

宓兮卻想，他們兩人倒有些相似，也不知做個知己，是否得當。

“休息與否，還是小事，你今日來，想必是喜歡上了這花花草草，不肯離去了吧？”

看著她的神情，那么認真，那些花草也是，及有福氣的。

“是我的錯，有些唐突了?！?

她差些脫口而出，三日便見了三次，豈止是有些唐突。她這人就喜歡清靜，若是多日不見，興許還會懷念，可這樣頻繁的接觸，到讓她從心底里不高興。

不過到底沉的住氣，這屋子大，也不會有那樣的事。宓兮微微點了點頭，細心地幫這株花蓋住了她的壓力所在，又不忘同白子畫閑聊兩句。

“你有聽過一句話么，‘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兒倒也不是什么好去處，你若要飲酒作樂，自然該找那些人相陪，若不是，這等寒窗小筑，你也不該來?！?

她這是要逼著他說了。聊了大半個時辰，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雖也清新涼快，但她的性子尤其怪，什么事都要解決了，解決不了，那這些閑情雅致，她也沒有。

“宓姑娘，果然聰明。那我也不便再藏著掖著。白某到這里，本是因緣巧合，姑娘將世間看得這般通透，想必也清楚一件東西，極寒之地這樣的地方，別的沒有，卻比仙界多出了一樣?！?

說到這里，他卻停了停，轉身卻見宓兮手里拿著的剪刀不知何時放下了，陽光直射在她的臉上，越發顯得寧靜祥和，她想是笑了笑，可惜笑意未達眼角。

立在那里，宓兮微微前傾，模樣到十分誘人。

“是，神仙的精魂?！?

他這次倒未驚訝，是啊，神仙的精魂，這次無曲宮請來的商人手里都有這東西。與魂魄不同，精魂能補齊神的魂魄，又沒有精神反噬，但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的數量太多。一般神的魂魄要補齊，神識封住還不夠，要將他的三魂七魄收齊了，再施以冰封，最后找到一千精魂以人身傳之，才僅僅是有可能，若是上神的魂魄，便更加困難，因其的修復會阻礙天地之道，觸碰了天地法則，修復成功則是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的。

無論是誰，無曲宮這次要害的人著實太多。

精魂本是神仙的法力源泉，相同于內丹一類的東西，且神宗有飄忽不定，神仙死后，只過一刻鐘就會消失不見。因此這東西在仙界看來是極少的，而極寒之地不同，壽命短，生育的兒女卻多，久而久之，也是有個幾萬精魂的。盡管如此，數量依舊驚人。

她是知道的，白子畫清楚這一點，也就沒怎么解釋。

“這精魂也著實是稀罕之物，我到的時間不長，卻也聽到了一些事情。明日，有一場拍賣會，舉辦人是極寒之地的主人。而這次拍賣會與以往不同的是，購買的東西既不是錢財，也不是法寶，正是這精魂。”

宓兮像是早知道此事，沒有做什么反應，反而從茶桌上慢悠悠的給他倒了一盞茶，做得貼心舒適，又見他衣角邊有些塵土，只是遲疑了一瞬間，便道。

“公子是想問，這里的主人?！?

白子畫知她玲瓏剔透，卻不想聰明到這種程度，故而也就更確定了一些，看來這件事，的確同無曲宮有那么些關聯。

見白子畫不語，宓兮緩緩道，“這里，原是沒有主人的。九年前，卻忽然冒出一位女君，人人都稱她為極寒之地的先主，有那么些人都是不相信的，但時間長了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說法。說來奇怪，也不知她怎的這樣收人心。九年來，連年都是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場拍賣會，規矩同明日一樣，想來這么多年，也該有幾萬精魂了。今天與往年不同，多出了這么多奇人，同公子一般，想必，終是要有個結果了?！?

白子畫看不透，她眼角里那絲不同的笑意，卻總是令人有絲迷茫。侵蝕著人的心智，果然，同她這樣的人呆在一處，總是會被不自覺的吸引，而后給他一種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