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秦家內亂

秦家書房，秦夫子和兒子秦書正在商議婚事。

“父親，來家里問親的人那么多，您每回都拒絕了，為什么要孩兒娶一個農家女為妻呢？雖說鄭和兩兄弟是有些才學，但畢竟家境單薄了些，這以后少不得還要我們幫扶著。”秦書對這莊婚事有些微詞。

“你還記得那個常來看書的小姑娘嗎？鄭和兩兄弟的書可都是那個小姑娘看后抄給他們的，她可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我也問過，這鄭和家里所有人都讀書識字，一個普通的農家會有一家人都看書識字的嗎？我留意到鄭和兄弟雖然身著布衣，卻都是上好的細棉布，而且每季都換有新衣。這兩年因為天災，學堂里原本有些家境殷實的都退了學，反而鄭家不僅鄭和兄弟沒有退學，還送他們的表兄弟來學堂就學，而且平時送來的節禮也從沒少過。不僅如此，秋闈前他們拿給我講解的書，甚至還有些我們書鋪里沒有的孤本。那些書恐怕連你都沒有讀過。這樣的人家會要我們幫扶？我看到時是人家幫扶你呢！”

秦夫子一直細心的觀察著這兩兄弟，這會兒聽出兒子心中的不滿，就把自己的想法講了一下。

聽了父親的話，秦書也有些心動，“那個小姑娘倒是個靈秀之人，不知她姐姐會不會和她一樣。”秦書對欣兒的印象特別好，只是感嘆兩人年齡差別太大，少了緣分。

“亮兒可以放心，雖不知他們兄妹會相差多少，但只這小姑娘對她哥哥的態度來看，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將來要是有了出息，也會善待家人。從這小姑娘的面相看，她姐姐的長相也定端妝。”

“父親，似乎過于看好他們了。恐怕母親那邊不好交代。”

“記得，不要輕視你的妻子，要相互敬重。你母親那邊由我去說，她此次去京城就是為你去說親，但父親不希望你入朝為官，只希望你能平安隨意的生活，將來有個能和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再有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夫婦何求。”

“老爺，您一人不求上進也就算了，這會兒還要帶壞亮兒，這門親事我絕不會同意的。”

父子兩正聊著，沒注意到秦夫人何時站在了書房門口，聽著二人的對話。

“見過母親，您何時回來的？”秦書怕父母因自己的事而爭吵，忙拉著秦夫人要回臥房。

“亮兒你先回房，我有些話和你母親說。”秦夫子除娶了秦夫人，家中曾有過兩房妾氏，都是以前的上峰送給他的，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辭官做了夫子。想著以后過些平淡的日子，辭官時就將兩房妾氏也放出了府。這會兒秦家只秦夫人一個女眷。

因著秦夫人只得了秦書一個孩子，所以甚為看重，當初秦夫子辭官時，秦夫人與他大鬧了一場，但最后還是秦夫子以夫綱為由平息了。

可秦夫人卻不甘心。她當年身為庶女，卻也是五品從事家的小姐，秦夫子在家行二，上有大哥幫忙照顧公婆，秦夫子又是七品縣令，管一縣事務，她的日子也過的舒心，雖然家中也有過兩房妾氏，但后來因無所出，都放出了府，夫妻也算相敬如賓。

雖然后來秦夫人勉強同意了老爺的辭官，但卻一心想讓兒子入朝為官，這次回娘家，也正是為了兒子的婚事，希望找個官家千金，將來也能謀個好前程。

這邊還沒等來消息，家里卻來信兒說兒子已經定了親，馬上收拾趕了回來，這一回來得知兒子求娶的竟是一家農女，越想越氣，這次是打定主意要和秦夫子爭到底，說什么也不能應了這門親事。

“夫人，君子怎可言而無信，這已經下定，納吉了，這婚事是不容更改的。”秦夫子知道夫人心中對自己辭官一直不滿，一心的想讓兒子出仕，正是有著這個原因，秦夫子才選了鄭玉作兒媳，也是想斷了夫人的念想。

“我說過，這事我不會答應的，我身為亮兒的娘親，如果連這內宅的事都不能定奪，那家規何在？我以后在下人面前如何服眾？”秦夫人以秦書母親的身份來逼秦夫子就范。

“夫人，你想什么，為夫怎么可能不知，但你可知現在正逢亂世，入朝為官一個不甚就會滿門獲罪，到時不只亮兒，連你我都不能幸免。”秦夫子當了三年的縣令，對這事看的很是清楚。

“老爺是想誤了亮兒一輩子嗎？”秦夫人哭著怪責秦夫子。

“夫人，亮兒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怎會誤他一生，是你看不清官場中的黑暗，只想著富貴身份。其實這教書育人也是一種成就，不但受人敬重，而且還無災無險，有何不好？”

“官場如何，我怎會不知，但男兒志在仕途，你怎可為了自己而委屈亮兒，亮兒一心向學，不正是為了出仕嗎？”秦夫人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想當官的。

這話秦夫子真的動搖了，是不是自己一廂情愿，其實兒子有著自己的想法，只是因為要盡孝，才選了父親為他選擇的路，如果真是這樣，以后兒子會后悔也會寒了心。

“不論將來亮兒是否出仕，這婚事都不能退。“秦夫子對兒子是否為官，也想找個時間好好與兒子談談，但婚事已定，他身為夫子，絕不做小人之為。

“不退也行，只能進府做妾，不可為妻。“秦夫人也知道這事退不了，那就讓那個農女進府當個小妾，這樣兒子還可再娶個能幫扶的官家小姐。

“不行，我們是交換了婚書，寫的清楚，是娶妻，怎可改為納妾。”秦夫子覺得夫人有些不可理喻。

“老爺怎知對方不應，以他們的身份，能到我家為妾已是高攀，給個妾的名份就不錯了，還妄想給亮兒做妻。”秦夫人的話是越說越難聽。

秦夫子氣的臉色發黑，吼了一聲，“不行，只要我還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那這事就休要再提，你只管安排喜宴，其它的都不要管。”說完也不等秦夫人說話，就回了臥房。

秦夫人坐在書房里哭了一夜，想著各種辦法，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娶個農女當兒媳，到時讓娘家的姐妹們笑話，以后兒子要真當了官，一個農女不但幫不上兒子，還要給兒子丟臉。

鄭二郎一家完全沒想到秦家正因婚事，發生內亂，還在為鄭玉的婚事而高興的準備著。欣兒更是親自來到徐州，為鄭玉準備嫁妝。她可是想好了，要給姐姐準備上三十六抬嫁妝。正是因為哥哥們考取了秀才，這村里人都知道了，這三十六抬按禮并不為過，一般家有親人為官的，要準備三十八抬以上的嫁妝，她這三十六抬倒也不算逾矩。

高長恭入冬前就從京城趕了回來，他這次是打定主意，要和欣兒一起過年，過了上元節才回京的。

這日和欣兒一起在徐州城的首飾鋪轉了一下，午時一起到酒樓用飯。

二人剛坐下，就聽到隔壁傳來笑鬧聲。

“秦書，你說這秦夫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會讓你娶個農女為妻？”

欣兒一驚，秦書不正是鄭玉未來的相公嗎，她對高長恭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繼續聽著。

“是啊，你這以后要是入仕，一個農女的妻子，可失了顏面。”這話聽起來有些過分，欣兒緊握著拳，手指都發白了。

“我對能否為官倒無所謂，只是家母一心想讓我為官，總不好讓母親失望。”秦書的話說的有些不自在。

“秦夫子可會同意？當年他辭官，如今恐難再讓你入仕了。”

“父親已與我談過，只要我愿意，他倒不反對。”

“如果你真想為官，這婚事怕就不合適了。這姻親可是為官最好的依靠，她就一農家女，連紅袖添香都不會，更不要說幫上你什么了？”

“這有什么，以后要是做了官，再娶幾房妾室，到時享不盡的情意綿綿。”話越說越難聽，欣兒臉漲得成了黑紫色，只因為這秦書也沒講什么過分的話，才一直忍著。

可這秦書竟然和這些人是朋友，可見人品也有問題。

“那倒不會，她家里人都知書識禮，而且兩個哥哥還都考了秀才，這以后說不定也要入仕的。”秦書對這門親事本就無所謂，這會兒聽來雖然心里有著擔心，但也不愿在同窗跟前失了面子。

“這入仕哪有那么容易，這上無人脈，下無銀錢，就算是有那個才學，也當不上官的。”

“是啊，當初我要把妹子介紹給你，要不是秦夫子不同意，你我如今也是姻親了，我家可與皇家也算有些親戚，這以后也好幫扶你一把。”

“這事休要再提，你我身為同窗，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會壞了小姐的名聲。”

“怎么如今還對我妹妹有心不成，晚嘍，她都嫁人了。”

幾人接下來的話，聲音小了很多，欣兒也聽不清。但心事很重。這秦書將來要是為官，家里的這些事怎么也不能讓他知道了去，以后家中再不能制鹽，不能種苞谷，這徐州城鋪面和別院還有田莊的事，都不能和家人說了。

欣兒這邊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高長恭看著欣兒氣的手都捏的發白，一陣的心疼。

鄭家與秦家的這門親事，他也是聽欣兒提了一下，看著欣兒高興的為姐姐準備嫁妝，還以為這門親事不錯，這會兒聽這些人的話，這秦書為人不夠光明正直，怕這以后會成為欣兒的拖累。

欣兒連飲了三杯茶，這心情才平復一些。

“長恭，這‘三綱五常’你怎么看？”欣兒擔心高長恭受封建社會的影響太深，最終會被愚忠愚孝束縛。

“欣兒，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放心，我會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不會阻止你做生意、種田地，更不會納妾娶平妻，我高長恭在此立誓，今生只娶欣兒一人為妻，絕不納妾。”

欣兒被高長恭的誓言打動，但卻伸手去掩他的嘴。高長恭感覺唇上的柔荑散發著淡淡的梅香，心神俱閃，眼中泛著濃濃的情意。

欣兒這會兒完全沒注意到高長恭心境上的變化，除了欣喜，更多的卻是擔心，因為她知道，高長恭以后會有一房妾氏，而且是是皇上硬賞賜給他的，姓王。所以這誓言是不能亂立的。

兩人飯也沒吃好，各自想著心事。

秦家這方，秦夫人又試著勸了秦夫子幾回，可秦夫子以君子不能言而無信為由，都拒絕秦夫人要收鄭玉為妾的要求，只好勉強應下了這門親事，但聘禮卻給的極少，只封了十兩銀子，其它的“三牲六禮”一樣都沒準備，只說鄭家也給不出像樣的嫁妝免得讓鄭家為難。

還是秦夫子看不下去了，讓秦書去徐州城給鄭玉準備些首飾，也算全了禮數。

秦書也沒想到他與同窗的話，恰好被欣兒聽了去。從此惹得欣兒對他很是不滿。也斷了自己的仕途。

欣兒幫著大姐準備好了嫁妝，高長恭命人幫欣兒送去了鄭家村，欣兒到家后試著問過大姐鄭玉的心意，如果婆婆對她不好，她會不會后悔。鄭玉對這門親事滿心的歡喜，根本沒聽出欣兒的擔憂和不安，連說身為兒媳，孝敬公婆是應該的。

其實鄭玉是有些私心的，她因為讀了些書，家中的日子又過的好，所以一直不想嫁個農家漢子，直想嫁個官宦之家，這回即全了自己的心意，欣兒又給準備了那么多的嫁妝，她是滿心的歡喜，只等嫁人了。她這一時的私念，卻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感情是容不得一絲的私欲的，否則只會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