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機
- 晉陽魂夢
- 高采雨
- 3449字
- 2013-10-18 10:01:59
看來不透露點天機給他是不會相信我的,我和賀拔宏能否順利離開長安,就看這“天下”二字對宇文邕的誘惑力了,從來有野心的人都是為愛江山能舍美人的。
“陛下自幼孝敬且聰慧有才識,你的父親宇文泰曾經(jīng)說過:‘繼承吾大業(yè)的人,必定是宇文邕。’對嗎?”
聽我說起他父親和幼年之事,他經(jīng)過短暫的沉默及思索,然后死死地盯著我鎮(zhèn)定的雙眸,道:“的確如此,此話只有母后對朕提起過,再沒有第三人知曉。”
我點點頭接著說:“陛下如今性格沉穩(wěn),果斷明決,既胸懷天下,又能體恤百姓,繼位后能忍辱負重以富國興民為己大任,每次征伐都躬親行陣,必得士卒誓死效力,所以,陛下是能實現(xiàn)統(tǒng)一天下之大愿的。”
先給這位皇帝戴上高帽子,果然他聽了心情舒暢,扭曲的面部早已帶上笑容。
“朕也相信能做到平定天下,富國安邦!”宇文邕的自信心又一次回到了他身上,不論他在宇文護的掌控下親政有多么困難,也要堅持去做。
“能告訴朕時間嗎?”既然自信能一統(tǒng)天下,那就恁是誰也忍不住要問時間了。
我狡黠地一笑道:“十年后,北齊和突厥便再也不是陛下的對手!”
“要十年之久?”宇文邕又該懷疑我誑他了。
“陛下年輕有為,有的是時間。只是宇文邕,你要多注意保養(yǎng)身體,不要事必躬親,那太累了。”他統(tǒng)一天下有的是能力,卻沒有那個身體了,我把后面的話全吞了回去,可惜這位皇帝英年早逝,死在去消滅突厥的路上,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只是為隋朝平天下統(tǒng)一中國打下了基礎(chǔ)。可嘆可惜!
“若兒,你還是關(guān)心朕!”他看著我擔憂的面色欣喜道。
差點兒忘了我大費口舌的目的所在,頓時嚴肅起來說:“陛下既然信了我的話,那就是答應(yīng)我們所做的交易了。若水授計于你如何除去宇文護,你便放了我和表哥。”
“哈哈,你以為朕會像兩位皇兄一樣嗎?他們急于除去宇文護,卻不知時機不到,操之過急反而逼得對手先下手為強。朕終究會親手宰了宇文護的!”
看著宇文邕狡詐的眼神,料想他一定有除去宇文邕的把握了,如此是不想放了我,頓時搶先道:“欲除之必先迷惑對方,令其放下戒心,至其麻痹大意之時出其不意殺之。陛下,若水的計策已經(jīng)奉上,請遵守約定釋放我們!”
“聰明!若兒一眨眼便洞悉了朕的想法,如此,朕便更不能放走你,留著你這位未卜先知、機智而又有遠見的美女,朕豈不是如獲至寶?”
糟糕!忘記長恭當年囑咐過我的話,他叫我萬萬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能預知未來之事,這樣的能力足以招來殺身之禍,南北朝多國相爭,北方有周、齊、突厥,南方還有一片混戰(zhàn)的陳國,不論哪一方都虎視眈眈覬覦這天下江山,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有這樣能耐的人要么被利用要么就會被滅口。
“卑鄙!無恥!”我氣洶洶罵著宇文邕。
“朕還有更卑鄙無恥的計策呢?要不要聽聽啊,小若水?”此人陰晴多變,一有機會便能搶奪先機,倒是小瞧了他。
“算算時間,蘭陵王要從蹺谷趕來也就在這幾日了,來人!”他突然對我提起蘭陵王,而后又朝著殿外喊人。
“從明日起,椒殿外繼續(xù)設(shè)伏!”
“是!”殿外侍衛(wèi)頭領(lǐng)受命而去。
“宇文邕,既然如此,我一個人當魚餌就足夠了,你把我表哥賀拔宏放回去!”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淡然如水的眼眸,以為這個女人此刻應(yīng)該哭天喊地嗎?還是跪地磕頭求饒?
“不可思議啊,你這個女人!究竟蘭陵王重要還是賀拔宏重要呢?”
當然都比你重要!我在心里說道。
“宇文邕,你要的是長恭,何必再牽連一個無辜的人呢?”
“朕說過了,要稱呼朕為‘陛下’!你對朕說話這么放肆,朕哪一個都不會放過!”
“哈哈,好吧,陛下!陛下還說能給我想要的呢?可是就這么簡單的一個平等的稱呼,陛下都斥責若兒好多遍了,這就是陛下和長恭的不同,知道嗎?”
他呆住了,也許他從小就高高在上,不是被稱為殿下就是陛下,從來沒人敢喚他宇文邕,他足足愣了半天沒有言語。
“朕明白了,朕便允諾若兒一個人這樣喚朕!”說完他就甩手出了殿門。
天啦,這便算妥協(xié)了?而且宇文邕這么聰明就理解了君主封建社會打死都不會明白的“平等”二字,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他的確擁有帝王的智慧和胸襟。
今夜殿外應(yīng)該沒有伏兵,宇文邕不是說從明日起開始布下天羅地網(wǎng)嗎?今夜我便不敢睡死過去。
子時一過,我還真的自己醒了過來,看來在沒有鬧鐘的年代緊張和恐懼能喚醒人的各種潛能。匕首已經(jīng)被可惡的宇文邕沒收掉,手中只剩一支金釵,這支金釵怎么也得讓殿門口的侍衛(wèi)斃命。當然要先來個聲東擊西的計策,先從殿后窗戶制造點動靜誘敵,再從正門閃人。
計較妥當,正欲推開后窗之時,后窗卻在我目瞪口呆中輕輕打開,一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咚”的一聲落地。看身形不似我熟悉的人,更不是長恭,亦不是他營中將領(lǐng),我將段韶李柱什么的都對了一遍,全都不是。
救人?暗殺?
在敵友不分的狀況下我早已經(jīng)貓下腰蹲在桌子底,反正殿內(nèi)漆黑一片,量他一時也發(fā)現(xiàn)不了我。
他居然摸到了臥榻之上,許是沒有摸到人,反而大吃一驚。
此時吱呀一聲,宮殿正門居然被推開了。
額滴神,這是什么情況?還有人進來?是要前后夾擊里應(yīng)外合嗎?
沒想到先進來的那人身手敏捷,在殿門被推開的一剎那,他居然也竄到了桌子底下。
大眼瞪小眼,我們彼此半張著要呼喊的大嘴,而呼喊的聲音硬生生被吞進了肚子,誰都不敢發(fā)出聲來。
“是你?”口型居然又不約而同一模一樣。
他碧色的眼眸發(fā)出淡藍色的光芒,如同一匹草原上神出鬼沒的野狼。在室內(nèi)僅有的慘淡的月光下,我認出了這雙獨一無二的眼睛,他居然就是那日在晉陽西城沙場上見過的突厥人,當時我被宇文邕當做長恭俘了去,他那時緊跟馬后譏笑著宇文邕。
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思考他三更半夜?jié)撊氡敝軐m內(nèi)的椒殿做什么,我們集中精力注視著那扇打開的殿門。
殿內(nèi)漆黑,實在分辨不出來人的衣飾布紋,再走近些只感覺步履穩(wěn)重威嚴,呼吸平和,不似普通人物。
來人居然也是直奔室內(nèi)床榻而去,片刻后便聽得他驚呼一聲:“若兒!”
聲音一出,想必這突厥人和我一樣都聽出來了,這是宇文邕的喊聲。
“來人,掌燈!”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站起來就往后窗狂奔而去,不料突厥人卻攔腰橫抱起我從后窗跳了出去。
“宇文邕,救我!”
“若兒——”
殿外已有侍衛(wèi)點起宮燈,這邊突厥人已經(jīng)和衛(wèi)兵廝打起來。
“燕都,你好大的膽子,當日晉陽一戰(zhàn)你兵敗逃走不顧結(jié)盟之義,如今朕不計前嫌依然對你款待有加,你竟敢私闖后宮,擄走朕的女人!”
“這女人既不愿做你的皇后,何不隨我去做突厥的王后,哈哈!”
聽語氣他就是突厥的汗王木桿可汗燕都了,他和宇文邕勾結(jié)起來攻打北齊卻死傷無數(shù)慘敗晉陽,之后北周再次慘敗邙山,難道這燕都此時來長安是要同宇文邕再度結(jié)盟嗎?
“燕都,你若不放下她,我北周軍會將你突厥夷為平地,讓所有人都為她陪葬!”
“哈哈,宇文皇帝何必為一個女人傷了和氣,我燕都能和你結(jié)盟亦能聯(lián)合北齊來攻打北周,咱們走著瞧吧!”
說著這燕都憑借一身蠻力已經(jīng)殺開一條血路,宇文邕苦不堪言,今夜他是私下探望若水,這椒殿外只留了五、六個侍衛(wèi),不料被燕都鉆了個空子,將他喜歡的女人輕易擄走。
我在燕都的夾持下脫不開身,眼見得他抱著我就要跳墻而去,只好大喊道:“宇文邕,記著放掉賀拔宏!”
莫名其妙中我就被這個突厥人攜帶著連夜逃離了長安城,一路上問他什么也不答話,只是機警地避開要塞,繞開重要的城鎮(zhèn),走得頗為辛苦。
夜以繼日地趕路,走了兩三天大概是甩掉了從長安出來搜救我的人,這才小心翼翼地進城休息。一進城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漢中梁州境內(nèi),不對呀!
“燕都,我們不是去突厥嗎?”
他碧色眼珠透出一股邪氣,大刺刺地說道:“你要是不笨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漢中沒有追擊咱們的禁軍。”
聲東擊西南轅北轍調(diào)虎離山,哎呦喂,我腦袋中涌現(xiàn)出一堆成語,這個家伙故意躲到長安的南部,就算宇文邕在去往突厥的路上圍追堵截也定是不會有所收獲了,若水和燕都瞬間人間蒸發(fā)了哈哈,這個燕都還真是狡詐。
“那個燕都,咱們商量一下啊,咱們吃完這頓飯就此別過如何,飯錢算我的?”
“哈哈哈,你還是跟著本大汗回突厥逛逛吧,燕都這么多年一直沒有閼氏呢!閼氏就是我的王后!”
這些人都中了什么蠱毒,一個個搶著要本姑奶奶去做王后?可也太抬舉姑奶奶了!
我困了,先進客棧呼呼補覺去了。
前幾日連夜趕路實在困得受不了,燕都寸步不離,逃也逃不掉,終于進了城,有干凈舒適的客棧可以住,就連硬邦邦的木板床也覺得舒服極了。美美補了一覺,半夜醒來打開門就想溜走。誰知道門口突然立起一個人,大半夜那狼一樣泛著綠光的眸子著實嚇我一大跳。
“燕都你不困嗎,半夜三更還站在別人的房門口?”
“這不是睡覺正香著呢,你就擾了本大汗的好夢嗎?此刻黑漆漆一片,若水是要去哪里?”
“神經(jīng)病,放著床不睡睡臺階。”沒想到這燕都連半夜都在還監(jiān)視著我,氣死人了。
“神經(jīng)病是什么?”
“今天夜色很好!”
“啪”的一聲,我狠狠關(guān)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