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接下來幾天里，蘭澈一切安好。蘭澈坐了一趟城際快鐵，回了安海市。蘭澈沒有對父母說自己回來了，這次短途旅行，她決定秘密進行。

安海市第十中學，這是蘭澈曾經下定決心不再來的地方，可是現在，為了救自己一命，蘭澈不得不重返這個夢魘一般的地方。如果回到夢魘里，就可以解決一切噩夢，那么這個代價，也是值得的。

首先，蘭澈想知道，這三年里，學校的情況到底如何，未央是不是還在學校里興風作浪。或許，能在學校里碰到未央也說不定。想到這里，蘭澈不禁打了個寒顫。

到訪之前，蘭澈試著撥通了梁山的電話。三年過去了，梁山沒有換號碼。蘭澈說要回來看看母校，梁山大喜過望，連聲表示歡迎，并和蘭澈約定了時間。蘭澈來到校門口的時候，給梁山打了個電話，梁山親自把蘭澈領進了學校。

“還是你最有心啊，你們那一屆畢業之后，回來看看母校的人太少了，”梁山邊上樓梯邊感慨，“其他班不知道，我們班就峰嶺還有常來，但也因為他是學校的資助人之一。其他的，都沒有啊?！?

“也許，大家都挺忙的吧。”蘭澈說道。

“是啊，都忙啊，忙著讀書，忙著前途啊，”梁山呵呵笑著，“對了，蘭澈，大學生活過得怎樣？”

“還好吧，加入了一些社團，參加了一些活動，”蘭澈說道，“現在大三，開始實習了?！?

“哦，在哪里實習呢？”梁山問道。

“上個星期參加了衛恒物流的面試，還不知道結果呢?！碧m澈笑著說道。

來到梁山的辦公室里，蘭澈才發現梁山換了辦公室。去年梁山不再擔任班主任了。原因很簡單，快退休了，不想太累了。

“坐吧，我給你倒杯水?！绷荷秸泻籼m澈坐下，轉身朝飲水機走去。

“不用麻煩了，梁老師。”蘭澈急忙說道。

“沒關系的，現在你是客人，要好好招待啊，”梁山笑得很開心，“等一下要是遇到學弟學妹，記得要分享你的大學經驗啊?！?

梁山倒了一杯水，蘭澈接過捧在手心里。梁山在蘭澈面前坐下，蘭澈想了想才發問：“老師，那間舊教室，還封閉著嗎？”

“是啊，估計要一直封下去了，”梁山說道，“未央死去三年了，學校里還是不平靜啊。”

“怎么了？”蘭澈問道。

“還是老樣子，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梁山說道，“舊教室里發生的奇怪事情也不少。如果是小事情，我們都習慣了?！?

“那，有大事情發生嗎？”蘭澈問道。

“今年沒有大事情發生，去年倒是有一件，”梁山說道，“就在峰嶺死前一段時間，未央大鬧了一把南樓，把整棟南樓都給砸了，學校損失了好幾百萬，還把傳達室的老伯給嚇死了。最后學校沒轍，也只好把南樓封閉了，這學期才重新開放呢?！?

蘭澈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梁山換了一個話題：“咱們還是談談別的吧，在大學里，都干些什么呢？”

“沒干什么啊，參加了學生會，現在是學生會副主席，”蘭澈說道，“現在大三了，要準備實習了，學生會里的一些事情，也開始放手給師弟師妹們了?！?

“那你的大學生活挺豐富的啊，”梁山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嘆了口氣，“要是未央還活著，現在，也一定會有一段精彩的大學生活吧?！?

一聽到未央的名字，蘭澈不禁顫抖了一下。梁山發覺自己失言，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不過，對于未央，我真的挺遺憾的?！?

“老師，我想去舊教室看看，可以嗎？”蘭澈問道。

“好吧，我帶你去看看，但是，不能進去?！绷荷较肓讼?，點了點頭。

對蘭澈來說，舊教室是她這輩子再也不想涉足的地方?？墒牵缃?，為了自己能活命，她不得不來到這個可怕的地方。蘭澈跟在梁山身后，一步一步踏著階梯，心跳越來越快。當來到舊教室所在樓層的時候，蘭澈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間停止了。

“看看吧，畢竟是以前你呆過的地方?！绷荷經]有注意到蘭澈的異樣，一直把蘭澈帶到舊教室前。

蘭澈鼓起勇氣走上前，把臉湊近舊教室的窗戶。舊教室里一切如常，唯一破損的地方是角落里兩扇破掉的窗戶。梁山說這是前幾天被未央破壞的，現在還沒來得及修好。

“未央每年給學校造成的損失不小吧。”蘭澈問道。

“是啊，不過，學校現在也看開了，不死人就好啊?！绷荷秸f道。

“死人”這兩個字深深刺激了蘭澈。蘭澈臉色發白，好不容易穩住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起來。蘭澈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對梁山說道：“我們走吧，老師?！?

梁山點點頭，和蘭澈一起離開了舊教室。

10

離開安海市之后，蘭澈大受刺激，連續幾天把自己關在宿舍里不出門。期間蘭澈收到衛恒物流的錄用通知，她通過了衛恒物流的實習生面試，下個星期一就可以去上班了。得到這個消息，蘭澈卻開心不起來，因為有更嚴峻的事情等著她去面對。

在舊教室出現在視線里的那一刻，蘭澈以為，困擾了她三年的陰影，總算可以散開了。蘭澈總以為，自己以前一直在逃避，如今為了活命，不得不轉過身面對?？墒敲鎸χ螅幱安坏珱]有被她的勇氣驅散，反而更加濃厚了。

歸根結底，蘭澈在轉身面對的時候，把勇氣給弄丟了。

好在這幾天，蘭澈身邊沒再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輔導員辦公室的盜竊案最后定性為惡作劇，因為沒有任何物品丟失。而事發時，監控錄像壞了，所以也沒記錄到惡作劇者作案的全過程?？傊?，這案子是破不了了，不過鑒于沒造成太大損失，學校方面也沒怎么繼續關注下去。

蘭澈的心情剛剛平復下來，又發生了讓她膽戰心驚的事情。

周末，蘭澈還在宿舍里歇著。早上一覺醒來，走到書桌前，蘭澈赫然發現自己的書桌上刻著兩個字。湊近一看，蘭澈不禁嚇得心底發涼，那兩個字是——冤，死。

這兩個字，蘭澈很熟悉。這兩個字，三年前未央臨死前，刻在了自己的書桌上。蘭澈發現未央尸體的時候沒看到這兩個字，后來在一些照片上看到了，仍然被嚇得不輕。如今，這兩個帶著邪氣的字被刻在自己宿舍的書桌上，舊時的記憶重新涌上心頭，拉扯著蘭澈脆弱的神經。

今天一大早，楓璐就去圖書館了。楓璐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稍稍有點響動就會被驚醒，蘭澈則相反。所以，書桌上的這兩個字，一定是在楓璐睡醒離開宿舍后被刻上的，或者說，就是楓璐自己刻的？

不太可能，楓璐來自外省，對于三年前未央自殺的新聞連聽都沒聽過，自然不可能知道蘭澈和未央的瓜葛。那么，這兩個字，是誰刻上的？

蘭澈想起了前幾天半夜，自己從噩夢中被驚醒后，在宿舍里看到的那個黑影，難道，那個黑影，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真實地存在？

蘭澈突然覺得這個宿舍充滿了不安全，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惡意地盯著自己。蘭澈越是恐懼，越是疑神疑鬼，偏偏這時候，衛生間里傳來一陣聲響，仿佛是塑料瓶子落地的聲音。蘭澈嚇得大喊一聲，慌慌張張地在柜子里摸出一根棒球棍，緩緩朝衛生間靠近。

衛生間的門關著，蘭澈舉著棒球棍，對著衛生間的門，手不停地顫抖著。過了好久，衛生間里好像沒動靜了，蘭澈才抽出一只手，緩緩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的門慢慢打開，門后面，是一個黑色的身影，還是前幾天晚上蘭澈看到的那個穿著黑色斗篷、頭戴黑色連衣帽的少女。這一次，蘭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少女的臉——那是未央的臉。

“啊……”蘭澈慘叫一聲，丟下棒球棍，沖向宿舍門。開了好半天，才把門打開。蘭澈跑到走廊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結果碰到了隔壁宿舍的芳霖。

“怎么了？蘭澈，你怎么這副樣子？”芳霖急忙跑上來，扶住跌跌撞撞的蘭澈，“你還好吧？”

“衛生間，衛生間里……”蘭澈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芳霖皺了一下眉頭，滿腹狐疑地走進宿舍，探頭朝衛生間看了看：“沒什么都沒有啊……”

“真的嗎？”蘭澈捂著胸口，掙扎著走向衛生間，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看。芳霖說得沒錯，衛生間里什么都沒有，沒有少女，也沒有黑色的斗篷和黑色的連衣帽。

“你到底怎么了?。俊狈剂胤鲋m澈問道。

“沒事，你剛才在哪里？”蘭澈問道。

“一直在走廊上啊，怎么了？”芳霖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有人從我的宿舍里進出？”蘭澈問道。

“哪里有啊，你宿舍的門一直關著，哪有人進出。”芳霖很確定地說道。

“好吧，沒事了。”蘭澈松開蘭澈的手，“謝謝你?！?

“蘭澈，告訴我，你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芳霖還是很不放心。

“沒事，不用管我?！碧m澈回到宿舍里，“你今天有事情嗎？”

“沒什么事情，哦，對了，衛恒物流那邊有消息嗎？”芳霖很開心地說道，“我通過一家公司的面試了，下星期一去上班?！?

“恭喜你啊，我通過衛恒物流的面試了，”蘭澈無力地一笑，“也是下星期一上班?！?

“那很好啊，還是你厲害?！狈剂卣f著，帶著羨慕。

“今天，陪陪我好嗎？”蘭澈握緊了芳霖的手。

“好啊，不過，你到底怎么了？”芳霖萬分好奇，“不會是失戀了吧？”

蘭澈笑笑，搖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