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海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是從噩夢中驚醒的。海家夫婦陪在他身邊，愁容滿面。海銘一醒過來，就看到了滿臉微笑的我，又嚇得差點暈過去。

“她還在那里！”海銘指著我，大叫著說道。

“求求你，饒了我兒子吧……”海家夫婦跪在我面前，邊哭邊磕著頭，“我們就這么一個兒子啊。”

“我父母還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兒呢，我父母又怎么辦？”想起中年喪女的父母，我笑不出來了。

“我會把你父母當成我父母那樣贍養的，我會給他們養老的……”海銘下了床，爬到我面前，“你要是殺了我，你父母不就徹底沒人養了嗎？”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善待你父母的，求你放了我兒子吧……”海太太哭喊著說道，“雖然我兒子做了錯事，但如果你一定要他的命，我一定會盡全力救他的！”

“你叫未央是吧，你父母，我們一定會負責的，”海先生連連點頭，“你有什么要求，你父母有什么要求，我們都能答應，只求你放過我兒子。”

我沉默了，不是因為心軟，而是想看看這一家子還能想出什么辦法。我站起身來，拂袖而去，扔下這一家三口。海銘看到我離去了，才對父母說道：“她走了。”

“她這是決定放過你了嗎？”海太太仍抱著希望。

“做夢！”我在屋外，對著窗戶狠狠喊道，把海銘嚇了個半死。

在屋子外面守了一天一夜，沒看到海家一家三口出過門。第二天晚上，我看到海銘走出家門，四處看了看，仿佛在確定周圍有沒有人。確定之后，海先生到車庫把車開了過來，海太太和海銘趕緊上了車。我照舊鉆進了后車廂，看他們要去哪里。

令我意外的是，他們居然來到了我家所在的小區里，這是要干嘛？

好久沒回家看過了，不知道爸媽現在怎么樣了。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以防被海銘發現。果然，海家一家三口來到了我家的家門前，按響了門鈴。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是媽媽開的門。媽媽看到三個陌生人，有些疑惑。還沒等媽媽把外面的鐵門打開，海銘就跪倒在地上：“阿姨，我錯了，請救救我……”

海先生連忙說道：“你好，是舒太太嗎？這是我的兒子海銘……”

“海銘？你就是海銘？”媽媽突然臉色大變，正準備把門關上，海太太急忙阻止。

“舒太太，我知道我兒子害死了你女兒，但是現在，只有你們能救我兒子了，”海太太哭著拍打著鐵門，“你女兒一直纏著我兒子，要我兒子的命啊！”

“說什么呢！”屋子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顯然是爸爸。

“是舒先生嗎？我帶我兒子賠罪來了，”海先生說道，“讓我們進來好嗎？”

“你剛才說，我女兒纏著你兒子？”爸爸走到門邊，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怎么回事？”

爸爸最終把海家一家三口放了進來。進門的時候，海銘一直在哭，爸媽沒說什么話，只是出于禮節，讓他們在沙發上就坐。

一落座，海先生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爸爸聽完，惡狠狠地瞪了海銘一眼：“原來，是你兒子干的好事啊，哼！”

海銘被嚇得渾身發抖，媽媽低著頭，默默擦著眼淚。

“舒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想跟你說，你女兒最近一直跟著海銘，說是要海銘的命，還把我們家搞得亂七八糟，”海先生說道，“我們理解你女兒的心情，但是……”

聽到這里，爸爸抬起頭來，直盯著海先生。海先生被爸爸看得渾身發冷，說不下去了。

“我女兒在哪里？你告訴我！”爸爸突然沖上前，一把抓住海先生的肩膀，把海太太和海銘嚇得不輕。

“人都死了，說這些還有用嗎？”媽媽嘆了口氣，“倘若真有未央的冤魂存在，她想干什么事情，我們做父母的，怎么阻止得了？要是能阻止，也不至于失去這唯一的女兒了。”

“叔叔阿姨，救命啊！”海銘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著，“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陷害未央。我一定真心悔過，只求你們勸勸未央，放了我吧。”

“舒先生，舒太太，我們就海銘一個兒子啊，求求你們幫幫忙吧？”海太太哀求著說道。

“你們只有一個兒子，但我們已經失去唯一的女兒了，誰來可憐可憐我們？”爸爸坐回沙發，輕輕抱住媽媽。

“這個你們放心，我們全家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海先生連忙做出承諾，“我們會盡全力做出補償，以彌補海銘對你們家造成的傷害。雖說海銘犯了錯，但畢竟是我兒子，作為父母，總還是要給孩子贖罪的。”

我在窗外聽得真真切切，原來，他們是想通過我爸媽，來為海銘求情。居然到現在才想到這么做，太晚了點吧。

我翻身進到屋子里，海銘背對著我，沒有看到我。我悄悄來到海銘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找我爸媽也沒用，你還是得死。”

“啊！”海銘轉過身，看到是我，嚇得跌倒在地上，“未央，未央來了，她在這里！”

屋子里的人們都被海銘的聲音吸引住了，呆呆地望著海銘視線所指的方向。

30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爸爸，爸爸跳起來，大聲喊道：“未央，你在哪里？讓爸爸看看你！”

“就在我面前，只有我能夠看到她，”海銘趴在地上，不敢看我，“叔叔，阿姨，求求你們…….”

“未央，別躲著了，出來吧，你一定能夠讓我們看到你的，對嗎？”媽媽緩緩站起身來，迷茫地喊著，“回來吧，未央……”

“你早干嘛去了，現在才想到通過我父母來求情，”我冷笑著，繞著海銘走著，“非得等到走投無路了，才想到你們最應該做的事情，愚蠢！”

海銘渾身顫栗著，動都動不了。海家夫婦也跟著跪下來：“舒先生，舒太太，未央來了，求你們說幾句話吧。”

爸媽這才注意到跪倒在地的海家夫婦。爸爸冷冷看著他們，媽媽則在屋子里走動著：“未央，你在哪里，出來讓媽媽看看你啊。”

“我越來越覺得，你真該死，你應該用死，來為我的死付出代價，”我蹲下身來，把手放在海銘頭上，“海大公子，你逃不過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爸媽來了，也一樣！”

“啊！你要我死，你要我死，對嗎？”海銘突然跳起來，直指著我，“我受夠了，這樣子，比死還痛苦，我又何必要活著！”

四位家長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海明身上，爸媽臉上沒什么表情，而海家夫婦早已魂不守舍。

此刻，我發現，海銘身上的死亡氣息越來越濃烈了，是時候到了嗎？海銘突然大笑出來，笑得讓人皮膚發麻。

“死就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海銘已經完全瘋了，“被你這么折磨著，我寧愿去死，反正或者也沒意思。未央，我這就去死，你等著，我死給你看！”

“不要啊，海銘，你冷靜！”海先生一把上前抱住海銘，卻被海銘推開了。海太太昏死在地上，早已沒了知覺。

“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哈哈！”海銘開了門，奪門而出，“太好啦，我要死啦，太好啦……”

“瘋了。”我搖搖頭，看著海銘瘋狂的背影。

幾乎整棟樓都聽到了海銘瘋狂的叫喊聲，不少戶人家開了門，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們只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少年，一邊大笑一邊哭喊著，一遍往樓下跑去：“我要死啦，我要下地獄啦，太好啦，哈哈……”

我急忙跟上去，幸好我是死神，要不然以我活著的時候的體力，完全跟不上海銘這一個瘋子。海銘一路跑到樓下，差點撞上樓梯口的一對男女。海銘借著往前跑，小路上的人們紛紛側目而視。保安不敢怠慢，緊緊跟在海銘身后，以防他做出傷人的事情。

海明狂笑著，在快到小區出口的時候，我飛到海銘身邊，把最猙獰的面孔展示給海銘。海銘嚇得面無血色，一路狂奔著跑出了小區。小區大門外，是車水馬龍的馬路。現在夜生活剛剛開始，馬路上來來往往許多車輛。可海銘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翻過綠化帶，跑進了馬路里，在車流中狂奔著。馬路上頓時響起一片剎車聲，謾罵聲此起彼伏，有幾輛車還因此追了尾。

到死了都不給人安寧啊，我無奈地笑了笑，目送著海銘在馬路中央狂奔。我有一種直覺，這是海銘最后的一段路。

海家夫婦這時候追了上來，看到在車流中狂奔的海銘。海太太看起來剛蘇醒過來，需要被人攙扶著才能走路。海先生看到兒子這副樣子，已經徹底絕望，靠著一棵大樹，無力地哭著。我沒看到爸媽，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海銘跑過一個紅綠燈路口，這時候，東西方向正好是綠燈，一輛集裝箱看到狂奔中的海銘，盡管踩了剎車，但還是太慢了。海銘被卷入車底，拖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我飛上前去，海銘的尸體斷成幾截，散落在路面上。

海家夫婦這時候趕到，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慘劇，悲痛欲絕。海太太再次暈死過去，海先生癱坐在地上，臉上的肌肉僵硬著，無論周圍的人們怎么攙扶，就是站不起來。

海銘的靈魂從其中一塊尸體中飛出來，我漠然地看著那個淡綠色的光點，無動于衷。就讓這個罪惡的靈魂在第五界里痛苦掙扎吧，這才是我真正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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