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希野的畫，當時被她扔進廢紙簍里了，”葉伯伯說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希野剛剛恢復自由不久，在她的房間里畫畫，而我就在她身后看著，那時候我們剛認識不久，她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的，呵呵……”

原來，這是希野的作品，也許希野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吧，這幅畫在我看來畫得很棒，可還是被扔進廢紙簍里了。

“當時我一直在她身后說話，可能讓她覺得我很煩吧，”葉伯伯苦笑一聲，“所以，這幅畫被她扔掉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好我保留下來了。”

我把畫還給葉伯伯，葉伯伯小心翼翼接過畫，放回保險柜里。

“和希野第一次見面，是在她恢復自由后的第一個元旦，在新年酒會上面認識的，”葉伯伯說道，“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吸引住了。那時候的希野很壓抑，坐在輪椅上，不管我說什么，她都是一言不發(fā)。聽說她以前可是個很開朗很活潑的女孩子。”

“就是因為那件事情……”我的語氣有些傷感。

“我從來沒見過那個害他的男人，不然，我也會忍不住上前打他一頓，”葉伯伯說道，“我一直很喜歡希野，雖然后來我結(jié)婚了，有了葉忘，她也過世了。可是，有無數(shù)次，希野在我的夢境里出現(xiàn)過，每次都出現(xiàn)在我下決心忘記她的時候。”

“為什么，最后你沒能跟希野在一起呢？”我問。

“她拒絕我了，本來以為我能夠打動她的，”葉伯伯坐在椅子上，低頭嘆了口氣，“而且，我父親也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父親希望我能夠娶一個對我的事業(yè)有幫助的健康女孩，而不是希野……”

“你已經(jīng)努力了，所以，你并沒有錯啊。”我安慰著葉伯伯。

“我是沒有錯，只是我放不下她，”葉伯伯說道，“遇見了希野，才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銘心啊。”

“藍色海畔有一塊觀景臺，希野經(jīng)常帶著她的貓去那里——你剛剛看到的那幅畫，畫的就是她的貓，”葉伯伯接著說道，“所以我經(jīng)常有意經(jīng)過那里，期待著和她見面。我也是在那里對她告白的，可是，她卻落荒而逃地走了。后來，她通過她家人拒絕了我。”

“再后來，我父親安排我和安蕓見面。安蕓是一位富商的女兒，也就是后來葉忘的母親，”停頓了一會兒之后，葉伯伯接著說道，“我和安蕓很快就開始交往了，那時候我一心想要忘記希野，所以……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挺對不起安蕓的。”

“后來，怎樣了？”我問。

“我和安蕓開始交往不久，就在觀景臺碰到一次希野，”葉伯伯有些痛苦，“那次見面后，希野就很長時間沒去過觀景臺了。那時候，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卻說不出來。”

“也許，希野也不想拖累你吧。”我說。

“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不是這樣，”葉伯伯說著，流出了眼淚，“我更希望我能夠照顧她一輩子。”

這種錯過，真的很悲傷。我說不出話來，只能安靜聽著葉伯伯流淚的聲音。

“和安蕓交往的第二年，我們結(jié)婚了，之后，我和希野雖然還有見面，但基本都不說話了，就像陌生人一樣，”葉伯伯說道，“我結(jié)婚的第二年，希野過世了，我參加了她的葬禮。幾個月后，安蕓生下了葉忘，但是卻因為難產(chǎn)而死……”

這個故事的悲慘程度，一點都不亞于希野的故事。一個男人，先是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而后又失去了妻子，這樣子的打擊，沒有誰能夠承受吧。葉伯伯之所以對葉忘不管不顧，也是因為如此吧。

“所以，我給我兒子取名葉忘，就是希望，我能夠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葉伯伯說道，“可是，太難了，我一直沒有成功。”

“所以，你把葉忘送出國，不怎么管他，對嗎？”我說，“葉忘是一個引子，會讓你想起過去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傷害了多少人啊，還好，葉忘沒有成為一個壞孩子，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會安心。”葉伯伯說著，痛心疾首，“所以，葉忘回國了，我把雷河大學校董的位子讓給他，一來是讓他積累經(jīng)驗，二來，我也想好好盡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

“放心，葉忘很好，你不用太自責的。”我笑著說道。

“葉忘是個好孩子，很有愛心，養(yǎng)了很多貓，”葉伯伯也笑了，“希野也很喜歡貓，她的貓的名字，叫希望。”

“‘希望’？好棒的名字。”我說。

“老希沒對你說那只貓的故事嗎？”葉伯伯說道。

“沒有啊。”我搖搖頭。

“那只貓是希野撿來的，那時候是個冬天，就是希野恢復自由后的那個冬天，”葉伯伯說道，“那時候天氣很冷，那只貓剛出生不久，不知怎么的出現(xiàn)在希家家門口，差點就凍死了，還好希野救了它。”

“后來，怎樣了？”我問。

“葬禮那天的情景我記得一清二楚啊，希野的骨灰順著水流漂走的時候，那只貓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葉伯伯抬起頭，語氣加速，“那只貓?zhí)椒胖Ｒ肮腔液械哪景迳希谒腥说哪抗庵校凸腔液幸黄痦樦髌吡耍敃r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啊。”

“就這樣，隨希野而去了……”我像是在聽一個童話故事一般，不可思議。

“海翼，這些話，我大多都沒對葉忘說過，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葉伯伯站起身來，擦去眼角邊的眼淚，“別把我剛剛對你說的話告訴葉忘，好嗎？”

“嗯。”我點點頭。

***

晚飯是在希家吃的，因為事出突然，駱英一直都心神不寧，倒是希野一直很快活，家人們圍著駱英問東問西，有時候一個問題接連問了好多遍。

“希野看上的人，我絕對放心，哈哈！”父親舉起了酒杯，“來，駱英，我跟你干一杯！”

駱英站起身來，和父親生硬地干一杯。一杯酒剛下肚，希翼也舉起酒杯：“駱英，我也和你干一杯。”

“哦，好，”駱英握著空杯子，四下尋找著酒，花名迅速給駱英倒了一杯酒。

“我這個妹妹，經(jīng)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你可別見怪啊，”希翼跟駱英碰了杯，“連交男朋友這種事情，對我們也秘而不宣。”

“這樣才好呢，你們不是一直想看看我的男朋友長什么樣嗎，要是事先描述，在頭腦里形成一個固定的形象，那就沒意思了，”希野在一旁說道，“就是要這樣突然襲擊，才能好好看懂嘛。”

“有道理，有道理！”父親哈哈笑著，“不過希野的口風也太嚴了，之前都沒見到有任何跡象。”

“妹妹長大了，開始準備展翅高飛了，”希翼說著朝希野舉起酒杯，“以后不管飛多遠，都不許忘了哥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