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頭等艙的座位上,微閉上眼,想起兒子杜亮有些心煩。杜亮去美國讀書已經兩年了,還是預科,每次一打電話就是在認真讀書,可是今年又沒有通過語言考試,上個月十號才給匯了五萬塊錢過去,還不到二十天,就說上語言培訓課用完了。這明顯是撒謊,想到這里,杜瑞民沒法不埋怨老婆周五妹,太縱容兒子了。就是這一次他堅決拒絕了兒子,可一背轉身,周五妹就讓出納又給匯了五萬過去。
臨出門時,他還為了兒子的教育問題跟周五妹起了沖突,周五妹振振有辭:“我們都苦過了的,為什么還要苦兒子?你又不是沒有錢,反正最后都是給他的,早給、晚給有什么區別?!”
面對老婆的油鹽不進,他氣得要死,一甩門出去了。可是到了機場,他又心軟了,擔心周五妹想不開,左思又想還是撥了個電話回去:“我到兆陽去了,要是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你也別氣了……”
電話那頭傳來周五妹的哭叫聲:“你出息了,嫌棄我跟兒子!我跟你沒過什么好日子,如今有好日子,你還不讓兒子過,你好狠的心啊!你把你的錢捏好了,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我跟兒子都餓死了,你最好永遠都別回來——”
他在周五妹劈頭蓋臉的哭罵聲中收了線。一側頭,是旁邊人狐疑的眼光,他尷尬地低下頭去。
在商海中,他游刃有余,在家庭生活中,他卻不得不承認,盡管他努力了,卻仍然逃脫不了一個失敗者的命運。對兒子教育的失敗,對老婆改造的無疾而終,對他都是一種打擊,看上去似乎無關緊要,卻讓他長久都難以釋懷。
出了機場,杜瑞民打開手機,由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心情還是有些沮喪。
陳然的電話魔術般地響起:“下地了?長風居,來吃晚飯。”
他一怔,明白了什么,然后,撥通了許冒進的電話:“冒進,一起吃晚飯……”
“陳然跟我說了,我倒是想回去,可我現在人在杭州呢,”冒進在電話那頭說:“我后天就回去了,后天一定陪你吃飯!”
“陳然什么時候給你打的電話?”杜瑞民淡淡地問了一句。
“就剛才啊,”許冒進說:“這小子,請吃飯也不早吭聲!”
杜瑞民悻悻地掛了電話。陳然的約會,當然要去,不過,他既然也打電話邀請了許冒進,或者就不會有那個女人什么事,也許,只是單純的一頓飯而已。杜瑞民有感覺,陳然,并不希望許冒進看見那個女人。
遠遠的,大堂經理就過來打招呼了:“杜總,您好,還是陶然包廂,陳總已經到了。”
他進入陶然包廂,看見古樸的裝飾間里,只陳然一個人坐著。
沒有別人了,看來,先前的擔心是多余的,陳然再執著,也不會想到要強奸他的意愿。杜瑞民微微一笑,安然地坐下來:“菜點好了?”
陳然一揮手,干脆地叫上菜。
杜瑞民有些詫異,并不是因為菜上得很快,而是因為數量太多,兩個人,要點六菜一湯?這不是陳然一貫的風格,也不是杜瑞民這伙朋友一貫的風格。
“吃吧。”陳然舉起筷子。
“你發了財?這么浪費。”杜瑞民瞥一眼陳然,嗔怪道。陳然早些年開公司是有些積蓄,如今單位效益也好,收入雖然不低,但總不會超過他們這些所謂的“千萬富翁”。
“我不心疼自己兜你的錢,你來心疼?”陳然笑道:“每次都是你們爭著把單買了,好歹也讓我回請一次,表表心意,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杜瑞民悠然一笑,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