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睡去后，于可躺在旁邊的小床上久不能眠，窗外的月光透過縫隙灑進來，明日風光正好，又將是個好天氣。于可的心底，卻是烏云密布，大雨滂沱。

小時候怪奶奶偏心，因而不愿與奶奶親近。一大家子的三姑六婆，總有一堆講不完的家長里短，**的兒子又怎么樣了，**的媳婦又打扮得跟個妖精似的跟誰會面了，一走到熟悉的街道上，就連你跟一個男性朋友出去吃個飯，都是可供別人消遣的談資。

于可有時候聽得煩了，便會出言頂撞：您說這話，不怕閃了舌頭。長輩的神色便會在那時暗淡下來，對著于可，也不敢搞些小動作，但背地里，想必又是講了于可不少壞話。

奶奶在家族里充當著大家長的角色，家庭聚會上，訓斥、安撫、調停，是奶奶慣用處理家庭矛盾的三步曲。而今，于可終于明白，身為一個大家長的那種迫切希望家庭和睦的心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塊都割舍不了。奶奶對自己的肯定，也是愛的表現。

時間啊，您晚些帶奶奶離開好嗎？還有好多話、好多趣事都還未與奶奶一一細說，還有許多感情，都還未向對方吐露。

時不我待。

一周后，奶奶安詳離世，家里的小輩都趕來見了奶奶最后一面，老人家也算是沒有什么遺憾。家族里的人，平時雖也吵鬧，但在奶奶余下的最后時光里，也都克制住各自的脾氣，給了奶奶一份和睦的表象。

奶奶離世最后的時光里，于可才得以和奶奶走得親近。慈祥的祖母、乖巧的孫女，是于可23年的人生中，較為完滿的一副祖孫情畫面。此刻的于可才深深領悟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的那份無奈。

總是少不了辦理后事時的各種瑣碎爭端，小嬸和伯母還在老家大院里唇槍舌戰，最后是一向隱忍不發的伯父開了腔：“夠了，誰家想辦誰家辦，連老人過世，一個家都鬧得這么不安寧。”

嫂嫂想說的話也隨著伯父的怒吼而止于喉間，最后是于可父親站出來主持了公道：我家來辦吧，費用我們全力承擔，份子錢到時候是誰家的記在賬上，一分不少的還給你們。

于可心情沉重，實在無力去理會這些煩心事。走出大院，想到外面一個人安靜會兒，剛踏出大門，就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看吧，還是老二家的占了便宜，平時不吭聲，這關鍵的時候一說話，就占了上風。”

“人家在官場上混的，論耍心眼，你們家和我們家，哪是對手。”

“是啊是啊，二叔話倒說得好聽，誰家的份子錢就還給誰，那大家共同的親戚朋友來，該是算誰的？”

“就是。”

于可最見不得這三人惺惺作態的樣子，剛剛都明明是吵架的主角，現在立馬又是統一戰線了。要是換做平時，于可一定不給這三人面子，該怎么說就怎么還回去。可是想到奶奶的身后事都還未料理妥當，生前死后都希望家里一切和睦，于可不想破壞奶奶的唯一心愿，亦是覺得沒必要和她們計較，裝作沒聽見，徑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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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上，大家都心情沉重。少了奶奶的訓斥，伯父和于可父親的酒，也喝得很不是滋味。于可過完春節就要回去上班了，自腳扭傷、復原，到奶奶病危、過世，于可差不多請了一個月的假。春節假期過后，也是于可準備收拾心情回去S市上班的日子。

小叔拿著酒杯，跑到于可坐的這桌，“來，小可，你收假就要去上班了，又要好長時間見不到你，小叔和你喝一杯。”

于可抬起手中的飲料，朝叔叔笑了笑，“以后叔叔有時間帶著小嬸來S市找我玩，小可好好接待你們。”

“小可，可不能忘了你大伯父啊！”

“不會不會。伯父來了也是一樣，肯定也是好好招待。”

“那下次小可回來，該是找個男朋友一起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了。”坐在旁邊的堂哥打趣道。

開了這個話匣子，年夜飯的氣氛也漸漸好了起來。幫著親戚收拾完餐具，回家的路上，母親拉著于可的手，向于可感慨道：“還真是有點不習慣，第一次過沒有你奶奶在的春節。”

“是啊，才剛剛和奶奶說了好多知心話，她就……”

“唉，以后再過幾年，大家可能就各過各的了。”

于可將身體壓在母親的身上，希冀給她點溫暖，安慰道；“那以后我們就去外婆家過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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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城機場。

于可和父母依依惜別。春節假期結束，又要回到S市開始朝九晚五的日子。落下了一個月的工作，回去，又得努力加班了。

回頭望了望K城明媚的早晨，和父母擁抱，于可期望來年，家人安康，工作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