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寧以為只要有父親在，她就不用怕。這本也沒有錯。李臻想的是，等把燕國滅了，就把女兒接回來。可是，十二月祭天的時候，李臻突然昏倒。太醫這時候才查出，李臻是中了慢性劇毒，無藥可醫。

“陛下！”如妃泣不成聲。李臻才剛剛四十出頭，此刻卻蒼老了許多。

“霜寒，別怕，朕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霜寒”二字如閃電般擊中了如妃，她覺得腦內一片空白，原本只是傷心，現在卻驚惶無比。

“朕早就知道了……朕知道你不是霜榮，你是霜寒……朕派人去看了霜榮的尸體，霜榮是突發心疾死的……霜榮那么聰明，哪里會像你這么傻……”李臻的笑容凄苦又溫柔。如妃更覺苦澀。李臻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卻沒有揭穿，原因無非就是他念著明思衡，還想留著一個和明思衡長相相似的人。

“我死后，傳位于楚王李曠。”

“是。”

太子于一年前就被廢了，源于一場謀反，一場同南詔段璿勾結的謀反。

然而孟回在這件事情里面似乎還是置身事外，與他無關的。

孟回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李曠百思不得其解。李曜謀反前夜，孟回突然把李曜的全計劃告訴了他，讓他去稟報李臻，就是千萬別供出自己。正是多虧了孟回，廢太子的計劃才沒能成功，大唐也未折損太多。否則，就算朝廷能勝，也是慘勝。

李曠是聽到李臻最后一句話的人。

與明皇后合葬、傳位于楚王，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李臻還有一個交代，就是，一定要把映寧接回來。

如貴妃秦霜榮自殺殉葬。

先皇逝后，作為皇子本來不應該飲宴，然而李昭還是跑去郁家喝酒了。

“郁明檀，你說，我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李昭似乎喝醉了，頭發有些蓬亂。郁明檀聽到了他說的，不是父皇，不是先帝，是恭敬但不失濡沫的“父親”。

“為人君，寬仁慈愛，雄才大略，任人唯賢，虛心納諫，堪稱圣德之主；為人父，教誨諄諄，雖有偏私，但仍一視同仁，堪稱慈嚴之父；為人友，踐祚之后，高官厚祿，推心置腹一如從前，堪稱良益之友；為人子，為父東征西討，經年征塵，即使無望儲位，也毫無怨言，堪稱孝敬之子；為人兄弟，不爭不搶，即使孤立無援，也不怒不恨－－－－－－”郁明檀想，不論是從前還是以后，天下只怕是再沒有這般的君王了。

“哈哈哈－－－－－－哈哈－－－－－－”李昭狂笑著，“可是父親走的時候還是那么不開心－－－－－－他明明做得那么好，可是他說，他還沒能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還沒能把映寧從燕國接回來，沒有把一個完整的基業交給楚王兄－－－－－－他說了不少，都說自己不好－－－－－－我現在有點明白大哥的心情了。不管我們兄弟哪個做了皇帝，都不會有父親做得好。”說著便有些哭腔了，而其他的幾個皇子公主也泣不成聲，淚眼朦朧。郁明檀想起燕國先帝死的時候，有能力的便爭位，沒能力的便想辦法自保了，沒有幾個意識到要讓父皇好好地走。大唐呢？這番光景。郁明檀覺得，放棄了西蜀與齊國的招攬投奔大唐，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我妹妹走了，我妻子還有我爹娘沒了！都沒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如果不是李昭的眼神還算鎮靜，郁明檀真的覺得他要瘋了。

突然“嘭”的一聲，李昭醉倒在地上。郁明檀要起身扶起他，突然覺得肋下無比疼痛，疼得他實在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蠱毒又發作了，他只剩下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了。

李臻死后，慕容浩就不顧盟約，攻打大唐，理由是當初明明是兩國人一起去的北狄，結果最后燕國人幾乎死傷殆盡，而唐國還私吞了邊防圖。李臻剛死，軍中將士無不悲傷，然而哀兵必勝，戰事持續了三個月，最終以唐國慘勝告終。燕國形勢更加混亂。

“你說，能救郁明檀的，只有蕭諾？”

“是。但是蕭諾與我們郁家，在燕都的時候就有些矛盾。討伐西蜀的時候又在谷城與他結了仇。所以，他是不可能救我家公子的。”疏星極為沮喪。郁家和孟家并沒有什么交情，但也沒有什么仇。

孟回點點頭，斂去了一切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