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妃第一眼，郁明檀就驚呆了。他從吳王那里得知，如妃和明槿長得很像，本來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見到了，他還是嚇了一跳。

“怎么了？”

郁明檀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在娘娘身上，我仿佛看到了阿槿的另外一面。”

他以前覺得阿槿和孟回眉眼很像，但是如今看來，像的也只是神韻而已。如果是一個只會描摹容貌的畫師，畫出的阿槿和如妃肯定是一模一樣。

“大概二十年后，阿槿也會如娘娘這般吧！”

“那是自然。”如妃儀態優雅，即使不動聲色地坐在那里，也是貴氣天成。

“那么，娘娘召我前來，是想好該怎么做了？”郁明檀坐在了如妃對面的楠木椅子上。如妃暗自打量著他，只覺得這青年人真如皇帝所言，俊秀英武，氣宇軒昂。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讓阿槿留在宮外。

“是啊，我希望你能勸勸阿槿。她必須隨我入宮。”

“為什么呢？娘娘是怕阿槿的臉給您和吳王殿下惹來大麻煩，可是很顯然，殿下無意于奪嫡。另外，難道進了宮，就能一勞永逸了？”

“不，并非只是這個緣故。前幾天，素素派人跟蹤溫璟，結果發現，他和孟回有聯系。而這個孟回，居然是十五年前的蘇家二公子，蘇仲籌。他想做什么，我不得而知，卻也能多多少少猜到一些。而現在，孟回，溫璟，阿槿，是蘇家僅剩下的三個人。所以，他就算要行事，也或多或少要顧及到阿槿和溫璟兩個人。而我也說不定能通過他們之間的聯系，知道一些什么。”如妃話語平柔，明檀卻聽出了一絲絲寒意。

“你怎么能這樣？我本以為你不過是個偏執的姨母，但是沒想到你居然想著是要利用她！”明檀徹底怒了。

“人生在世，誰又能保證，自己對別人都是懷著真摯之心，沒有一絲一毫利用的意思呢？就連你，當初救下她，不也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嗎？”

“那是因為當時我們還未相識，可是你是她的姨母，是她的親人！就連孟回，也不會像你這樣一意相逼，溫璟更是待她誠摯。你這個姨母，做得未免太不稱職了！”

“親人又如何？前朝先帝為了控制大臣，不也把自己的兩個親女兒拿出去做交易了么？只不過，那兩家人，懷有異心的那個最后還是造反了，奪了他的江山，忠心的那個，反而被他殺了。親人，在利益面前算得了什么？更遑論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了。”說著，如妃的面色便變得悲愴起來。

“你把你自己的意圖都說出來了，那么，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對此事坐視不理？娘娘信不信，我今天完全可以把阿槿從這里帶走？”明檀知她說的是十五年前蘇家的事情，“死的是蘇家人，娘娘何必如此傷感呢？”

如妃微微一笑，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卷軸，鋪在地上。明檀起身一看，竟是當今天下的局勢圖。

“這……”郁明檀瞠目結舌，不知道如妃想做什么。

“郁將軍雖然年少，卻稱得上是奇兵絕謀了，那么，不妨為本宮分析一下，若我大唐要進取天下，該如何用兵呢？”

“大唐目前已經拿下了西蜀，若要真正一統河山，還必須拿下南詔、齊國，交好吐蕃，還有，必須戰勝燕國。目前，我大唐和燕國實力可以說是旗鼓相當，齊國比其燕唐，要稍微弱一些，南詔雖然裂土稱王，卻兵力羸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但是南詔物產豐盈，倘若吞并了南詔，對我大唐助益不少，所以，最先要做好的事情，就是拿下南詔；吐蕃現如今與大唐接壤，但吐蕃與我中原之地實在風俗迥異，而且吐蕃占據高地，恐怕百年之內都不可能歸于中原，因此，若要解決這后顧之憂，要么以金帛結好，要么以兵力威懾，恩威并施自然是最好。而齊燕兩國，若以現在的兵力貿然攻擊，恐怕只能讓另一國坐收漁翁之利。若是拿下了南詔，收服了吐蕃，那么就兵分兩處，一處攻燕國，一處防守齊國，應該還有八分把握。但是，那恐怕要等好久了。”

“可是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讓齊燕兩國當那鷸蚌，我大唐當那漁翁，是么？”郁明檀還沒有說完，如妃就說出了他下面要說的話。

“是的。”

“是啊，陛下也在為這事情苦惱呢，不知道到底該選那個辦法。選第一個吧，勝算更大一些，只是曠日彌久，很可能要費二十年以上的功夫；選第二個吧，要想在齊燕兩國之間挑起足夠大的紛爭，自然得耗心費力，只怕要派出最精銳的細作去執行這離間之計，但是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必有成效。將軍復仇心切，依著將軍的意思，自然是選第二個。陛下現在拿不定主意，正要本宮替他籌謀一番呢！將軍覺得，本宮選哪個方法好呢？”

郁明檀眼中冷意幽幽：“娘娘，這是在威脅微臣？”

“不錯，我的確是在威脅將軍。郁將軍若執意插手這件事情，那么，或許再過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直到郁將軍離世，都不能手刃仇人了！”

“娘娘怎可如此？”

“為了大唐，為了陛下，我只能這樣。”如妃見郁明檀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挽了挽袖口，將卷軸卷好拿開，“將軍心下如何？”

屏風后面似乎有個影子晃了晃。郁明檀注意到了，心里覺得十分悲苦。

“娘娘放心，郁家決不會插手這件事情了。微臣告辭。”說罷，他如逃跑一般離開。

他怕見到她。

等郁明檀走遠了，如妃喚道：“出來吧！”

“我不怪他。”明槿從屏風后面轉出來，眼角還帶著淚光，“他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