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出征以后，家里有新雇來的管家林伯管事，一切妥妥當(dāng)當(dāng)。

明梧也跟著去了戰(zhàn)場。不是明檀帶的，是明梧自己吵著鬧著要去的。明檀對此憂心忡忡，明梧總是拿明檀自己便十三歲上了戰(zhàn)場說事。軟磨硬泡之下，明檀終于答應(yīng)了。但是并沒有答應(yīng)他真讓他做個普通士兵。

雖然顯得偏心了些，但是這是他弟弟，他自然要照顧。

前一天晚上，郁明槿忍不住去找了郁明檀，扭扭捏捏地幾乎是給他背了一遍《地形篇》《九地篇》來著。郁明檀啞然失笑。他難道不比明槿更懂這些？但是看在這丫頭關(guān)心自己的份上，他權(quán)且賣給她一個面子，聽她背到底了。

出征那一日，明槿第一次見穿上盔甲的明檀，玄甲銀槍換了輕裝簡服，平日里那個總是和她輕聲淺笑的郁明檀驟然不見，渾身上下都籠罩著冷清肅殺。她覺得郁明檀是個清亮的少年，可是戰(zhàn)場能把每一個人都變成神或鬼。

蜀道，劍門關(guān)。

郁明檀是先鋒官，比主軍更先到戰(zhàn)地。這里并無城池，易攻難守，再加上蜀軍幾乎是傾國之力而來，那時蜀軍已經(jīng)占了幾座營寨了。

“回稟將軍，蜀軍來勢洶洶，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輸了三個營寨了。”邊關(guān)的守將謝文至來報。

“嗯。”郁明檀淡淡回應(yīng)。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來糧草的問題了。

“你們這兒，糧草還剩多少？”

“啊，糧草盡皆留在那幾個營寨里了。”謝文至有些擔(dān)憂，“莫非……”

“不錯，我先鋒軍也沒有多少糧草了，如果分給你的兄弟們，大概只夠撐三天的。后續(xù)糧草大概在五天之后到。”郁明檀話里滿不在乎。

“將軍，不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然而郁明檀并不理會。

郁明檀到了劍門關(guān)的第二天，就發(fā)動了對蜀軍的進攻。

聽說只有三天的口糧了，輔翼軍并不慌張，而邊關(guān)守軍也不覺得這樣子比原來更糟，所以人心并不亂。

第一場仗，唐軍告捷。

四天之后口糧就到了，十天之后唐國主力也到了邊關(guān)。

“根據(jù)最新的情報，西蜀蒙炎才剛剛即位，此時內(nèi)里亂的很，怎么還有心思攻打唐國。真的不知道蜀國人是怎么想的。”

“正是因為內(nèi)亂，才要對我大唐出兵啊。這樣，蜀國上下就會一致對外，而不會分崩離析了。而且仗著蜀地地形奇異，他們多半覺得我們就算能次次勝，也決計不會持久。這一路打下來，蒙炎肯定是做得像模像樣，姑且能被蜀國百姓視為真龍?zhí)熳拥摹５綍r候他們再裝模作樣簽了講和書……呵。”聽到了明梧的嘀嘀咕咕，明檀也就笑著和他解釋了這些。

其實要是燕國或是齊國碰到了這種事，多半是不敢這么孤注一擲的，比如郁明檀作為燕將叛逃到唐國，若是唐燕兩國換了立場，唐國是敢直接對燕國出兵的。偏偏蜀國雖然國力不行，這蜀道之名，還真不是假的。

“郁將軍，好像你和公孫盧是老對手了吧！不妨說說，他用兵作戰(zhàn)有什么特點？”因為蜀國是以前是從來都不敢挑釁唐國的，所以穆將愉幾乎從未見識過公孫盧的本事。郁明檀雖然年輕，但是跟公孫盧可交手過好幾次了。

“公孫盧為人最是圓滑狡詐，用兵自然也一樣。但是也不過小聰明罷了，穆將軍難道還會怕他？”近一個月來，明檀和穆將愉也熟悉了。雖然穆將愉還是心里還是有些防備，但是對于君王的絕對崇敬，對聰明特秀的后輩的欣賞，還是讓他和郁明檀親近了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這公孫盧，我可沒有和他直接交手過，甚至我大唐將領(lǐng)中除了你以外都沒有和他正面對戰(zhàn)過。那些得來的情報，終歸是由他人之口傳來，就算全是真的，也都是紙上談兵，當(dāng)不得寶鑒來著。”

郁明檀凝神想了想，回憶起十七歲那年和公孫盧的交鋒，當(dāng)年都約定退兵了，結(jié)果公孫盧還像只狼一樣臨走前都不忘了咬一口，若非本來就實力懸殊，恐怕他就要折戟于那場征戰(zhàn)中了。不由煩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沒有旁的本事，只要他說的話、他手下說的話、他們皇帝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信就行了。他要投降你也繼續(xù)打。”

郁明檀的話有些悶悶的。穆將愉聽了，便知道肯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由暗自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