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一交鋒

圣旨到達臨安軍中時，胡季正和副將們商議變更臨安城防。宣旨的公公風塵仆仆而來，滿身的怨氣，宮中生活多年，早已習慣了干凈清新的環境，這一路上的風餐露宿，讓他在皇城中完美的忍耐力瞬間消失。他嫌惡的將圣旨交到胡季手中，隨即掩鼻遮口，這大營中說不上來的氣味，讓他忍不住的惡心。

這幫粗人，他不禁心想，二皇子要如何在此處留宿？人還未到，他已經替主子們擔心了。胡季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一定會妥善安排二皇子一行，請公公安心回京都復命。

胡青聽說京都派了皇子前來督軍不以為意。在他的認知里，沒有比擊退南邵大軍，生擒戰秋更令人振奮的事情了。胡季有意不讓兩人接觸，督軍一事僅是象征性的通知了他，接待事宜并不讓他參與，他倒也樂得清靜。

二皇子一行到達軍中是在第二日。彼時，胡季已經吩咐人將駐地西面鄰近溪水的營帳里外都收拾過了，看起來干凈不少。看著皇家威儀的陣勢，再看看自己猥瑣的裝扮，胡青和他的一干狐朋狗友們只有羨慕的份。

有人感嘆，堵上性命保家衛國，到頭來，能分得五畝田，都該好好謝謝老天開眼、天子圣明。可他們這些王公貴族們，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戰場督軍都這么光彩照人。

胡青嘴上什么都沒說，心理卻也覺著這位仁兄說的很有道理，唐府中，不過就是庶出嫡出，雖同是唐家兒女，待遇卻有著很大的不同。他甚是不喜這些。遂覺得應該有點什么事情發生才能應了此刻的美景。

二皇子來臨安走馬上任督軍一職，只帶了小猴子。胡青看到的大陣仗其實不是為了他，而是另有其人。眾人看見奴仆數人，但除了二皇子，卻也瞧不出還有另外的主子。只是二皇子身邊的白衣謀士氣度不凡，令人心向神往。

胡青總覺得這位白衣謀士似曾相識，可是不讀書的腦子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最關鍵的是，這時，胡青的腦子里，全都裝著與石澈有關的事情。石澈說過的話，石澈教過的功夫，石澈臉上溫暖的笑容。

“哎，你想到法子了么？”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拍著胡青的肩膀，毫不客氣的問道。

“什么事情？”胡青裝傻的回了一句，讓他出主意，這不是害他嗎。

“哎，你怎么這么窩囊啊，你也是京都來的，你看人家那勢頭，再看看你。”大漢不相信胡青不知道他問的是什么事情，故意激他。

“胡青？”直到剛才還保持著沉默的二柱開口喊了一聲，二柱是胡青這群朋友中的軍師，他負責出點子，胡青帶人惹禍，戰場上的事情也是，大多戰術由二柱來定，胡青就負責帶領大軍。

但大多數的時候，胡青并不依照事先說好的戰術，他總說，到了戰場，生死之間，什么都記不得，其實他是嫌麻煩，胡青在戰場上，只有一種打法，就是不要命。

他的這些狐朋狗友都是戰場上下來的生死之交，平時胡作非為，胡季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之心再明顯不過。有幾位副將曾經找胡季告過胡青幾狀，每次都被胡季擋了回去。胡季心理清楚，胡青他們都是活今天看不到明天的人，他體會得到，他們內心的掙扎，所以大多時候都不愿深究他們的過錯。這就使得他們這些人，只要呆在軍營就不能安分。

“二柱，嘿嘿嘿嘿。”聽到二柱喊他，胡青就知道他已經有了壞主意，不免暗自竊喜。這次若真惹了二皇子，胡季都要氣瘋了。

“我們這次不能蠻干，他們不是那幫副將，弄不好會被殺頭的。”二柱嚴肅的說。

“那就什么都不干，歇歇也行。”一人說道。

“老實呆著，老子想當年挺遵守軍紀的，自從跟了胡前鋒，就沒干過一件好事。”老蕭抱怨，他曾是胡季手下一員猛將，胡青來了之后，他負責教授胡青如何打仗，最后成了胡青的忘年交，大多時候，他不參與胡青的惡作劇，但參與的時候，確實最能鬧騰的。

“怎么說話呢，哪次也沒逼著你啊。”大胡子不滿意了，他就看不慣老蕭的裝，滿屋子都是混蛋，就他老蕭是好漢。

“哎，哎，都別吵，不能蠻干，沒說不干，是吧，二柱。”胡青圓場說道。

“嗯，嗯，不過，這次需要他們配合。”

“誰？”大胡子問。

“那幫呆子。”老蕭不滿的說。

“會配合咱們嗎？”阿池問。阿池是這些人中最小的一個，也是最聽胡青話的一個。

“會，嘿嘿。”胡青不懷好意的笑著，眾人都覺得瘆的慌。

“那我去說說，咱就這么干了？”二柱問胡青。

“嗯，嗯，嗯。”

二柱從胡青的帳中出來，去了一趟胡副將的營帳，胡副將是胡季的遠方親戚，生的魁梧，為人刻板，最不喜胡青。可是這次，二柱很快就從他的營帳中出來了，臉上從容的表情說明他此行順利。接著，二柱去了火頭軍駐扎的營地。

正午，胡青正和二皇子在主帳中說事。二皇子初到大營，稍事休息，便召集胡季他們商談戰事，白衣謀士也在列。正說到重要之處，突然聽到有人來報，說火頭軍求見。

胡季納悶這個時辰，應該忙著準備伙食的人，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二皇子宣見，他也不好阻止。

來的是火頭軍中的阿三，平日里和胡青要好，看到來人，胡季心中大叫不好，這兔崽子又要惹事了。

阿三對著眾人行了軍禮，然后看著胡季說，“將軍，午飯還是如常么？”

“自然。”胡季猜不到胡青的意思，只能含糊的說道。

“那，那，”阿三說著，便抬了抬頭向主座上的人看去，又因身份低微，還未曾看到人模樣，就又把頭低下，磕巴的說，“那，那，二，二皇子？”

二皇子聽懂了阿三的來意，他雖身為皇子，在吃食上并不是挑剔的人，所以，他對著案臺前的阿三說，“本皇子自是與眾人一樣。”

阿三聽罷，喏喏地稱是，退出主帳。表面上膽小，畏縮的阿三，此刻內心洶涌澎湃，都讓二柱說中了，可真奇了。

阿三離開沒過一刻鐘的時間，又有人來報，說午飯備好，請各位用餐，小猴子到伙房領自己主子的飯菜時，震驚的不行。午飯除了一張大餅和幾片菜葉，再也找不出別的了。

怎么可能，行軍打仗，條件再怎么艱苦，也不能只有這些，且還都是將領們的飯菜。

負責盛飯的小伙子，很不屑的告訴小猴子，這算是不錯的伙食了，下面的士兵們可吃不上大餅。小猴子問，那吃什么？那人但笑不語，笑容中有些數不出的恐怖。

胡季拿到大餅的時候，也是吃驚，不過立刻便反應過來，這是胡青的伎倆，不自覺的笑了笑。

“臨安條件艱苦，還請二皇子擔待。”胡青客氣的對二皇子說到，說完啃了一口大餅，吃相難看不說，還有種饑不擇食的味道。

二皇子尚能忍受，只是他身旁的白衣人，看著大餅，不動筷子。

一連七天，眾人都是在大餅中度過，早飯是，中飯是，晚飯還是。往常還有稀粥搭配，此次連稀粥也沒有，只能兌著水吃。

胡青也是吃的異常難受，不吃吧，又覺得不甘心，前幾天白受罪了，吃吧，實在是，哎，難以下咽。伙房那幫伙夫，不會做大餅，早說啊。這么生硬難咬，受罪了。

第八天，所有人都忍不住了，二皇子先于胡季采取行動，他派小猴子傳信給臨安城主，務必在近期內，籌集萬擔糧食用以支援前線。然后，又派人著手查軍糧，朝廷發來的糧食足夠胡家軍一年的口糧，怎么這八天來，都只是大餅。

開始調查糧草，胡青著急了，這怎么辦，要是查出來了，還不都知道了，二柱那卻是冷靜的讓人害怕。

他幽幽的對胡青說，“莫著急。”

“怎么不著急？”

“這幾天，你可有告訴過二皇子，咱們沒糧草了？”二柱問。

“沒有”

“那著急啥。”

“咦？”

“哎，你可夠笨的。”

“餿主意，我可不如你。主意是你出的，你善后。”

“沒啥可善后的，將軍可有告訴過二皇子，咱們是因為沒糧草了才吃大餅的？”

“應該沒有。哦。。。”胡青了然。

是的，自始至終，也沒人說是因為什么才吃的大餅，二皇子那邊也沒問過，就這么，所有人都以為，整個軍中，是因為糧食不足，才頓頓大餅。這次，二皇子他們可是吃了悶虧，白白讓胡季賺了萬擔糧食。

胡青樂。

是夜，二皇子帳中。

“白給他們萬擔糧，是何意？”二皇子向白衣人問道。

那人不著急回答，只是會心的笑了笑，“陪他玩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