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后已經二十多天了，可我的記憶卻并沒恢復多少。對過去，我所能憶及的，依然只是那么寥寥的幾筆。我就像一個新生兒，什么時候都要依靠別人來照顧來扶助；更像一個低能兒，什么事情都要指望別人來點撥來告知。

我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不配合治療。而面對我的煩躁與不安，爸爸則顯得束手無策，媽媽似乎也無能為力。

“媽，我想出院，我想立馬出院，我再也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了！”我在病房里大聲咆哮著，“再待下去，我會瘋掉，我會垮掉，我會死掉的！”

“小豪，冷靜一下，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盡管跟媽說，只要你配合康復治療，媽什么都答應你，好不好？”

“媽，我要出院，這就是我的要求，唯一的要求，你答應我，好不好？”我乞求著。

“好吧好吧，小豪你先別激動。我跟你的主治醫生商量一下，好吧？”媽媽無奈地說，然后掏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往病房門外走去。

我極度沮喪地跌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我忽然感覺自己就是一只關在籠里已久的小鳥，只盼著早些沖出牢籠，重獲自由。藍天，是小鳥的天空。那么，我的天空在哪里？

“韋豪，我回來啦。”不知何時，馨姐竟站在了病房門口。前些日子，馨姐告訴我說她實習期已滿，要回學校幾天。可她這一走就是一個多周。

“馨姐，你終于回來了，我以為你忘了我，不再管我了?！本拖窨匆娏司眠`的唯一值得信賴的親人一樣，我一下子擁住馨姐，緊緊地擁住。我不敢松開雙臂，我害怕自己的一不留神，又會讓馨姐從我的臂彎里悄悄溜走。擁著馨姐，我有點想哭的感覺。

“怎么會呢？馨姐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急著趕回來?！避敖爿p拍著我的肩膀，笑著安撫我說。

走廊里傳來了媽媽的咳聲。我趕緊松開雙臂。媽媽不喜歡我跟馨姐親昵，她是一個很愛吃醋的女人，嘿嘿。

“許老師！”媽媽的眼神既驚又喜，“哎呀呀，我可是盼著你回來呢。你走的這些日子，韋豪一點都不配合治療。我那個著急呀！哦對了，許老師，你這次回來能住多久？”

“應該很久很久吧，我回來準備應聘韋豪所在的濱海一中?！?

“可之前，你不是說你的導師催你回去，是想推薦你去BJ的一所附中任教嗎？”

“是啊，我去BJ之前，我的導師基本上把我在BJ那邊的工作給安排妥當了?！痹S老師忽然轉眸凝視著我，然后淺笑，“可我還是想回來?！?

“許老師，你這叫傻呀，在BJ工作——多少人夢寐以求？你干嘛想著回到我們這樣的三線城市來工作呢？”

“工作嘛，在哪兒都一樣。何況咱們濱海一中也是全國前三十強中學之一呢?！痹S老師依然淺淺的笑著，眼窩里漾著晨陽一樣清麗的柔光，“記得實習期滿要離校的那天，薛校長專門把我叫到辦公室，我們交談了很久，他極力邀請我應聘濱海一中。其實，我自己也特別喜歡一中，那里的老師、學生、一草、一木……都讓我很不舍?！?

“唉，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做事還是偏于感性，想的不是長久以后的事情，不太理解你們。”媽媽搖著頭嘆道，“不過呢，是金子擱哪兒都閃光，是吧？”

我愣愣地看著許老師，盡管她的話我聽不大明白，可她的心意我還是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