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想見不敢見的傷痛，有一種愛恨埋藏在我心中……”手機響起，振斷過往。

她咳了兩聲，整頓情緒，調好嗓音：“吃飯了沒，柳枚？”

“今天表現不錯，對方有回應。明天約咱們去爬山。去不？”

“恩。知道了。”

“我是問你去不去。你知道什么了呀知道？”

“不是，他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呀？我今天遲到了四個多小時呢。”

“好了，不跟你說了，張浩在叫我呢！明天去啊，早上我過去叫你。”

“恩。噯，我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喂……”

蘇月郁悶的將手機扔到床上，這家伙總是在別人沒說完時就掛斷電話。隨即釋然，知道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關系呢。接下來的情節一如既往一目了然的清晰，可以在眼前預演。

早晨的陽光一覽無余灑在藍色窗簾上。蘇月揉揉眼，輕輕坐起來。打開手機，七點四十六。一夜支離破碎的夢，頭有些疼。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柳枚在外面把門踢得咚咚叫。

蘇月找了半天被小西拖地時拖到床底下去的拖鞋，躡手躡腳走過去開門。

“我說，蘇月，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她這一踢，神仙也睡不著啊！”小西嘟囔著，從床上爬起來。“我說，柳枚，你有本事你踢你們自個兒的門呀，看你老公不把你宰了才怪！”

“俺自己的門我才不舍得踢呢！”柳枚已經站到了屋里。

“你是怕你老公看到你的野蠻本質吧？”蘇月笑著幫腔。

“我主要是怕踢壞了，還得再買！”

“敢情你就找上我們的門練習你的金剛腳了？！”小西憤憤不平地說。

“不對啊。什么你們我們的，我才出去幾天啊，你們就想六親不認了！”柳枚知道自己沒有以一抵三的本事，決定自己向組織靠攏。

“三個女人一臺戲！真理呀，最先是誰發現的呀？太有見地了！”麗影從被窩里探出腦袋，“哎，我的帥哥呀，差一點點呀，我們就快私奔了。”

“嗨，我說，你別花癡了，行不？太不可思議了。你們這些個女人呀！還沒怎么著呢都要紅杏出墻了！”柳枚抓住機會，再次攻擊。

“那是你。我還沒進墻呢，哪有出墻的機會？”麗影不甘示弱地爭辯道。

“柳枚，你別費口舌了，你知道，我最怕爬山，累死了。反正我不去，你們去吧。”蘇月一句話出來，讓還想耍嘴皮子的柳枚一時氣結，說不上話。

小西和麗影看著蘇月，表情無比崇拜。她對男人的無情真是讓她們望塵莫及。

談判進行到最后，結果竟然是柳枚拉著小西和麗影濫竽充數去爬山。

紳士到底，陪一幫毫無相干的人耗了一整天，林冉有點窩火。這偷梁換柱，搞的也太明目張膽。全把他當傻瓜來忽悠了。當著柳枚的面他并未發作。回到公寓，把運動鞋脫下來，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安。本想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可是蘇月顯然把自己排斥到圈子之外。已經放棄生命中太多東西，不能再失去她。想著，他把車開到她住的地方，拿出手機，撥通號碼。

“喂——”她的聲音傳來。是他熟悉的還未變音的嬰孩腔調。

“今天爬山為什么不去？”他直截了當。

蘇月從不接陌生電話。今天麗影委托她代收一份快遞，以為送過來了，正趿拉著鞋準備下樓。頓時呆住。尋找著合適的理由。

“你在想以什么借口來敷衍我嗎？”他猜透了她的心思。

“你下來吧，我在你公寓門口等你。”說著，他掛斷電話。

在拒絕別人這件事上，蘇月從不退縮，也不害怕，早已駕輕就熟，爐火純青。麻利換好衣服，邊走邊用手隨意攏頭發，用一根紫色絲帶綁起來，干凈清爽。她覺得自己已經過了滿頭披肩發或黃色卷發垂下來的年紀，倒更喜歡把頭發束起來的那股子干脆直接。

走下樓，就看見林冉的背影，有些倔強，斜靠在銀色的奔馳跑車上。恍惚間竟有些熟悉。林冉也在同一時間看見了她。微微笑著朝她招手。

“有時間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說著，他已經打開車門做出邀請的姿態。

鬼使神差坐上去，隨著車子緩緩啟動，蘇月才發現腳上竟還穿著拖鞋。

盯著他蓄滿窩火情緒的后背，蘇月準備好的那套說辭也因林冉的不發一言而暫時擱淺。車一直向北，停在母校南門前的空地上。

他在前面，沒有回頭，權衡著佯裝不知她底細學別人死纏爛打和將一切和盤托出之間的利弊。忽然想起大三時聽聞她將新傳院一男生親筆寫的血書都給若無其事撕掉的逸聞，“還是破釜沉舟吧”。這樣思忖著，扭過頭去，發現她早已不知去向。

蘇月一個人跑到大學時住過的公寓，那里的小操場，她情有獨鐘。站著欣賞門前的柳樹，和來來往往的漂亮女生。曾經，她也屬于這里。而今，卻毫不相干。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成了名副其實的過客。

“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去哪嗎？”

背后低沉而得意的聲音讓蘇月愣了愣：這么大的校園，他怎么這么快就能找到這里來。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于是繼續看寢樓前的那株柳樹，忽然發現，站在這個角度望過去，多像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子擁抱親吻的姿態。

“你在看什么？”林冉看見她這種輕易就與周圍人事隔離的表情，不禁有些氣餒。

蘇月回過頭來，看著來來去去說笑打鬧的學生說：“你帶我來學校干嗎？想讓貌美如花的她們印證我的風燭殘年嗎？”

“這個特定的背景，你依然想不起我是誰嗎？”林冉看看蘇月的表情，“是不是我應該到晚上十二點以后帶你來？”

“林冉，你搞什么呢？”蘇月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在極力回想，自己以前認識這個人嗎？

“看來，你的忘性真是越來越大了”，林冉笑著，表情卻變得灰暗，“那你應該還記得葉翔吧？”

蘇月一振，表情裝的若無其事，心里還是有些驚慌：他怎么知道葉翔？自己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只有一個……忽然，一個白色的影子闖進腦袋，“你是那個夢游人？”蘇月脫口而出后，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月盯著他，多希望他能搖搖頭，可惜，他還是點了點頭。

頓時有種被扒光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覺，蘇月扭頭就走。她下意識地甩著右手，想甩點過去的一切。可往事卻不罷休，擠擠挨挨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