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皎潔，明月星稀，酒曲終散，終于將所有人都送走了，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油然而生。

南宮瑾看了眼南宮郡的方向，郡兒是醉了嗎？

南宮郡臉色帶著些紅暈，滿是酒態，這是這番醉態未必是裝出來的。或許是因為看的專注了些，南宮郡抬起的視線，醉眼朦朧的卻帶著幾分風情，南宮瑾看著郡兒的臉色微微變化，勾起了一抹淺淺笑意，南宮瑾有些不自然的轉移了視線。

郡兒已經下定決心了嗎？為何心情會這么失落呢？也罷，他們注定無法回頭了。

“哎，人都走啦。”南宮辰拎了些酒上來，滿臉紅暈，應該也是喝了酒，倒也緩解了這尷尬的氣氛。

南宮瑾上前扶著搖晃的南宮辰，關心道，“小辰，你去了哪里，方才一直都沒有見到你，你怎么也喝這么醉。”

小辰擺了擺手，“酒意深濃，這樣子怎么能不喝酒，剛去討的美酒。我只偷喝了幾口而已。”南宮辰說著還打了幾個酒嗝。“我們兄弟三人已經許久沒有喝酒了，既然大哥和二哥已經和好，這杯酒更該喝了不是。”

小辰向來不喜歡郡兒，前幾日還有幾分殺意，又怎會好心拿酒來給郡兒送行，實在有些反常，莫不是他還動著那份心思，南宮瑾眸里多幾分懷疑，“這酒你從何處討來的？”

“大哥，你莫不是懷疑我在這酒里下毒吧。”南宮辰猛地喝了一口，“大哥你就放心吧，我沒那么笨，這酒是南國送來的貢酒，我去父王哪里要的。”

一步三搖的，一臉笑容的看向南宮瑾，南宮瑾倒是因為懷疑有些過意不去，南宮郡倚坐一旁，斟酒自飲。

“今日就讓我們兄弟三人把酒言歡，不問他事。不知道二哥，可否賞臉與我和大哥共飲一杯呢？”

南宮郡抬頭看向南宮辰哪怕是現在，他那小眼睛內藏著都是算計，南宮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舉著酒杯看向南宮辰，又對上南宮瑾，帶著幾分笑意，笑道，“自然愿意，就怕大哥不賞臉。”

南宮郡被南宮瑾盯的發熱，說來他們兄弟三人已經太久沒能這樣平靜的喝酒談天，南宮瑾還記得，南宮辰不過只有十八歲的少年，小辰還不過十四歲，雖不至于相談甚歡，也是不錯，如今說來，倒是有些諷刺，竟已十年，早已相去甚遠，無從所追了。，

南宮瑾嘴角上揚了些苦意，或許那些年是有年少輕狂，但是活的卻比誰都真，時間消磨了人，權利的改變了人心，所為的安逸也愈發的奢侈了。十年時光匆匆，斑了鬢發，別了往昔，束縛在深宮高瓦之內自己又能改變些什么？

南宮瑾看著桌上的茶杯里面的水，渾濁到清澈，到慢慢的沉淀，就如自己的心，已經經不起這歲月來消耗了。“你若希望我喝，我自然也不會拒絕。”

南宮瑾說著，抬眼對上了說話的南宮郡，他有太多話要說，只是已經沒有任何說出口的需要，正因為這歲月，這命運，他已經抗衡不了。

“大哥，你要喝酒啊，可是不是下了禁酒令嗎？”南宮辰停下了腳步，折回南宮瑾的方向，似乎因為醉酒的緣故，左腳絆了右腳，整個人向著南宮瑾方向撲了過去。

“小心。”南宮瑾一緊張，連忙上扶著他，順手接過他手中的酒，但小辰重力都在自己身上，以致于南宮瑾有些不穩，適時被堅實的手臂給攔住了腰，三人距離竟然會這般接近著，他護著小辰，而郡兒護著自己。

只是還沒有讓南宮瑾多想，南宮郡一個借力使力，三人都站穩了，南宮郡一把奪過南宮辰手中的酒，“還好這酒沒事，不然就沒得喝了？”

南宮郡將酒放在嘴邊又放下，轉眼看向南宮瑾，眼神專注而深邃，“差點忘了，好酒要一起喝，何況我們都是兄弟呢？”

“是啊，好兄弟嘛，自然要一起喝。”南宮辰拿來幾個酒杯，帶著笑意，他承認他動搖過，但是現在他已經回不來頭，更別說所謂的最初了。

他不想在耗下去了，沒有機會了，是的，這是他殺死南宮郡的機會了。

南宮一劍老頭子根本就是站在秦王身邊的，他根本就不想皇位傳給大哥，大哥根本沒有半點機會，只要除去了南宮郡，這天下就是他南宮辰的了。

三人席地而坐，彼此看著，心思雖然不一，卻共同飲著同一壺酒偶爾的寒風吹著枝條晃動著，發絲也隨風的四散的擺著。

“大哥，二哥，你們知道嗎？小辰我一直很羨慕你們，大哥你智慧超群，舉世無雙，二哥你驍勇善戰，萬夫莫敵，深受萬民喜愛，百官朝拜，就連父皇也對你們大肆贊賞。”南宮辰笑的很是苦意，眼中滿是淚花，酒醉濃時，卻也情深意透，泣不成聲。

南宮郡看著滿是苦意的南宮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雖然長得是丑了點，但也不是一無是處，雖然比我和大哥差了點，怎么說也有先進之明。”

南宮郡這一說，小辰更加消沉了，南宮瑾連忙安慰道，“小辰一點都不差，你二哥說話向來不會說話，以后小辰肯定能夠一鳴驚人，只要大哥在的一日，都會保護你的。”

南宮瑾拭去南宮郡眼角的淚水，南宮辰盯著南宮瑾，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真的嗎？不管我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大哥你都會保護我嗎？”

南宮瑾愣了下，看著朝自己懷里拱南宮辰，卻也不想辜負他的期待，他想要守護這份純真，想要認真用心保護著，南宮瑾點了點頭。

南宮郡心里五味陳雜，卻沒有動作，大哥愿意給他承諾，卻成了自己的奢侈，越是這般扎眼，南宮郡知道越發不能留他。

南宮瑾小心的抱起南宮辰，或許真是太久提重物了，亦或者是體虛的緣故，南宮瑾有些想笑，雖當初不能力抵千金，但是這般的重量，現在竟然難得到自己。果然是老了嗎？

南宮郡上前接過南宮辰，“大哥，還是我來吧，你身體弱，還是別亂折騰了。”

南宮瑾沒來得及拒絕，手就被南宮郡碰到了，有些尷尬，見郡兒臉上并無其他神色，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了。

南宮郡直接扛起了南宮辰，別說，這丑八怪各自看起來小小的，沒想到這么重，還真是一無是處，還好是自己扛著的。

不過南宮郡也喝了不少，腳步雖然有些虛浮，但是他還是努力克制著酒意，怎么也不能在大哥面前獻丑，只是南宮郡卻有些好奇了，這丑八怪，還真是睡著了。

房間有些黑，但怎么自己也在住了些年，看到了床便直接把南宮辰扔在床上了，耳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丑八怪吃痛的喊了聲，是鐵器撞到木頭的聲音，南宮郡扯了他暗地褲腳，皺了皺眉頭，這丑八怪，竟然綁了那么多東西在身上，難怪那么重，他篤定了最后抱他人是自己？

不過南宮郡總覺得這小子，肯定還有花花腸子，干脆點了他睡穴，保證他一覺天亮自然醒。只是南宮郡若是知道接下來是發生什么事情，還不如趁早殺了他。

“出了什么事？”南宮瑾聞聲進來，看向南宮郡的方向。

南宮郡余光瞥了瞥南宮瑾，迅速的幫南宮辰掖了掖被子，惡狠狠瞪了眼丑八怪，總比大哥來做這些事好吧，南宮郡轉臉帶笑看向南宮瑾，“沒事，有些黑，不小心撞到腿了。”

南宮郡低頭看來自己腿一下，南宮瑾連忙問道，“沒事吧。”

“皮糙肉厚哪有那么較弱。”南宮郡說這話的時候，臉突然紅了下，兩人視線對望，氣氛有些尷尬了起來。

南宮瑾愣了下，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與眼前人獨處，他總想到些不好的事情，見南宮郡還盯著自己，說了句，“沒事就好。”

南宮郡不知道最后會變成怎么樣，卻也想要珍惜現在的每一段時光，他很是貪心的想要留在這個人身邊，“三弟不在，大哥還可以賞臉嗎？”

“我還在禁酒時間。”南宮瑾看著這人的笑意，心有些不安，各種畫面都在腦海里，南宮瑾有些無措。“不過，若是郡兒愿意，喝一杯也無妨。”

南宮郡突然想起先前大哥醉酒傷神修養了兩個月，南宮郡面上增了幾分笑意，“既然大哥不宜飲酒，郡兒又怎會強人所難呢？”

夜色正迷，晚風飲涼，細雪如沙，堆積在地，帶著幾分冷氣蔓延開來，南宮瑾與南宮郡對坐，沉默的空間不知延續了多久。

南宮瑾今夜并非未飲酒，郡兒想必也看到，剛才不過推脫之詞，郡兒也給了臺階，看著郡兒眼中露出幾分傷感和失望，讓他心生不舍。這個人，是他的弟弟，就算他怎么否認，再怎么恨，也無法割斷他們之間的羈絆，何況連他自己都發現這段感情早已變了質，他有什么權利去阻止郡兒呢。

南宮瑾明明已經決定不再逃避，至少在這最后的時光內，能夠好好享受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不管未來會怎么樣，哪怕刀劍相間，兵戎相見，哪怕生死相隔，陰陽兩路，哪怕相隔萬里，永世不見，今夜，他也不該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