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八年,八月十五日,中秋佳節。白天皇帝南宮一劍在長殿宮內宴請群臣,入了夜在東陽宮內舉行家宴。
這場家宴不過是爭寵的一種形式。皇帝殿前設宴,宴席設在殿庭,妃嬪與皇子分庭而坐,東西相向。
酒酣濃正,歌舞助興。皇帝寵妃云妃,殿前獻舞。
云妃表演的是飛天舞,卻不知哪里出了差錯,整個人從天墜了下來。南宮瑾靠的近,自然適時的接住了她,救人沒有錯,錯的是被救的人。氣氛尷尬起來,一直延續到宴席結束。
夜月滿枝頭,總是給人一種過滿則虧的趨勢。
天色漸曉,雞鳴出谷,帶著些頭痛的南宮瑾從混亂的夢中清醒,涼意侵身,南宮瑾微微動了動頭,掃了眼熟悉的簾幕。
身上很重,低下頭便看到黑色濃密發絲,南宮瑾一驚,模糊的視線清明了起來,連忙推開身上的人。
那人翻滾在地,南宮瑾坐了起來,扶著額頭整理思緒,被子滑落了下來,衣不遮體的身上,還帶著不清不楚的痕跡。“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南宮瑾抓起床邊的衣服,地上衣衫不整的那人,臉色蒼白,正睜大著干涸的眼睛瞪著自己,脖頸上發紅的指印,身上還有青青紫紫的痕跡。
南宮瑾上前探了探,已沒有半分氣息,尸體已經涼了多時。掃了眼四周,散亂的衣服,有被整理過的痕跡。
南宮瑾眉頭緊皺,被算計了,眼前的尸體不是別人,恰恰是昨夜她救過云妃,云妃與她關系可以追溯,他們救過彼此,只怕是有心人故意為之。
外面傳來些響聲,南宮瑾只夠用棉被將尸體遮好,御林軍與父皇如約而至的闖入自己的寢宮。
南宮一劍命令御林軍留在寢宮外,怒氣沖沖的進入了寢宮,南宮瑾已經穿好衣服,看到南宮一劍到來沒有半點意外,頷首作揖道,“父皇。”
南宮一劍錯開他,掀開了地上的棉被,又猛地蓋上了,面色更加的難看了起來,“你,你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朕本來還不信,你竟然做出這種這種茍且。”
“父皇,這件事并非父皇所看到這樣,兒臣是被人陷害了。”
“你還敢跟朕狡辯,你當真以為朕老了?朕什么都看不見嗎?”南宮一劍掃了眼南宮瑾身上的紅痕,搖了搖頭,“瑾兒,難道朕待你不夠好嗎?你為何要背著朕,與朕的寵妃,珠胎暗結,還弄出人命來?”
“父皇您請息怒,這件事并非看起來這么簡單,其中必然有什么陰謀。”
“事到如今,你還給朕砌詞狡辯,如今認證物證都齊全了,你還想要說些什么?”
“父皇,兒臣與云妃娘娘并無茍且,倘若兒臣真與云妃娘娘有染,又怎會明目張膽在自己寢宮,還請父皇明察。”
南宮一劍蹲下身子,掃了眼身后,平視著南宮瑾,南宮瑾剛有動作南宮一劍阻止了,眼中各色情緒交雜,“瑾兒,朕自然知道這件事另有蹊蹺,這女人死了也好,朕的身邊,從來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你明白嗎?”
“父皇,兒臣絕無半點覬覦之心,更不會做傷害南宮家的事情。”
“朕自然知道你不會,瑾兒,朕一直很欣賞你,可是你真的越來越讓朕失望了。”南宮一劍的語氣很輕,卻讓南宮瑾生了份寒意。
御醫驗尸,云妃死前確實有過房事,最讓人震驚的是云妃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云妃身死,太子被關,很快關于云妃與太子流言蜚語就在公眾傳開,人證物證俱全,太子南宮瑾婬亂后宮的罪名坐實了。
皇帝南宮一劍將太子南宮瑾打入了死牢,而太子部眾為了營救太子調查事情始末,卻因為出現了叛徒,還被扣上了謀反篡位的罪名。
永州八年,八月末,南宮一劍命令南宮郡徹查此事,南宮瑾已被關在死牢多日。南宮郡成為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皇帝安排南宮郡來徹查,也是為了洗脫南宮郡的嫌疑。
九月初三,南宮郡調查當日家宴的所有人,的確已有了線索,這確實是一樁丑事,給南宮瑾下了藥的人正是死去的云妃。
這件事已經鬧得街知巷聞,倘若不調查個清楚,定然會成為皇家的笑話,甚至幾百年都洗不去的恥辱。
南宮郡所指出的兇手自然得不到信服,但隨著事情的深入,才發現這里面藏著個巨大陰謀。
云妃的確有個相好的,但是作為妃子卻從來沒有真的得到皇帝的半分寵愛,有了身孕的云妃便把視線放到了太子南宮瑾身上。
御花園的偶遇,殿前獻舞,帳前獻身。
云妃的相好本得知此事,不僅沒有反對,竟然還幫著云妃迷暈了南宮瑾,可是他沒想到云妃是假戲真做,想要甩了他攀上太子這條高枝,惱羞成怒的便奸殺了她。
出了這等丑事,太子名譽受損,南宮家也跟著受害,南宮瑾沉冤昭雪,謀反之事更是天方夜譚,不過是叛徒貪財被發現胡亂撕咬。
可不管怎么說,的確是皇家丑聞,皇帝妃子與內侍有染,皇帝為了爭風吃醋差點處死了太子。皇帝的老臉也得能放。
借由這件事,南宮一劍撤換了所有的內侍,雖然被昭雪了,但南宮瑾覺得此事沒有簡單,云妃的確會點輕功,但是想要出入東宮,想來有人暗中相助,還有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跡,可是真真切切存在者的。
永州八年,十月中旬,太子府修葺,南宮瑾暫居燕王府。
南宮瑾懷疑過,收到南宮郡的字條,更是讓一向冷靜的南宮瑾感覺莫名起火。“這份大禮喜歡嗎?哥哥,還有更多驚喜呢。”
南宮瑾握緊了紙條,頃刻在手里化為齏粉。這些年來,他越來越看不懂郡兒,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想來那件事父親根本就是知道的,若不然也不會與自己說那樣的話了。
說來自己會在燕王府住下,也只是因為不放心小辰,郡兒如今已經瘋癥,南宮瑾擔心他會對身邊的人下手。
事情發生比自己想要的還要快,南宮瑾還是沒防到。
看見南宮辰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衣服上還沾染著血跡,南宮瑾有種不詳的感覺,“小辰,出了什么事?”
南宮辰跪在地上,滿臉都是淚水,滿眼都是恐懼和驚慌。“大哥,這次你一定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別慌張,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幫你。”南宮瑾連忙扶起南宮辰,身上的血腥味逼入鼻間,南宮瑾心抖了下,按著南宮辰的肩膀,“你做了什么?”
“大哥,小辰真的不是有心的,小辰就是氣不過,誰知道劍就插進了他的身體了,等小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倒在血泊里。我好害怕,他一直盯著我,一直盯著我,我聽到有人來,我就跑了。”
南宮辰的神色緊張,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但是南宮瑾整個人都驚愣住了,這件事必須解決,“你回來時候,可有人見過你。”
“沒,沒有,我特地等著他一個人時候行動的。”南宮辰摸著眼淚,語氣有了變化,連南宮辰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么的狠絕。“只有二哥見過我,對啊,若是二哥死了,便不會有人知道了。”
南宮辰所言卻讓南宮瑾警鈴大作,南宮郡想必故意泄露自己行蹤,那么這件事定然是有陰謀,南宮瑾得脊梁發涼,“萬萬不可,此事不是郡兒死了就可以完結的,你先回房間,找壺烈酒澆在身上,裝成宿醉的樣子,還有處理掉你身上的衣服,切勿多言。”
翌日,南宮一劍就南宮郡被襲一事,招南宮瑾南宮辰問話,南宮辰一身酒氣,南宮一劍直接讓他滾回去了。
父親所言,南宮瑾有些震驚,郡兒的傷勢過重,幾乎頻死,他不敢想象這個人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不顧都想要算計陷害自己。
若是自己猜錯了,南宮瑾感覺自己的手有點發抖了起來。南宮瑾遵循南宮一劍的意思,親自帶著御醫前往親王府,有皇令在身,進入府內也特別順暢。
這地方以前是軒轅燁的宅院,雖不是輕車熟路,卻也不至于迷路,穿過了幾重院落,南宮瑾能夠感覺到這府內的人對他不友好,甚至還有種莫名的敵意。
幽暗的房間,血腥的味道充斥著,南宮瑾站在屏風處,幾乎就能感覺屋內逼近涼氣,而那股涼氣正是從郡兒身上透著的。
南宮瑾心里很擔心,想要走進些,被站在一旁的人擋住了去路,南宮瑾看了他一眼,他猶豫了下,還是讓開了路。
簾帳開著,勉強看到那毫無血色的臉,泛白的嘴唇,沒有半點生氣的,散發著股死亡的味道,那一瞬間,竟然感覺眼前這個人不在了。
南宮瑾掐緊了雙手,疼痛已經感覺不到,這個人給了自己屈辱,毀了自己的自尊,背叛他們兄弟的感情,這樣的人有什么全力選擇離開,怎么可以去死?
“邱太醫,秦王他現在如何?”南宮瑾抬頭便看到邱太醫一臉復雜的神情。
“回稟太子殿下,秦王胸口這一劍,雖然不致命,只怕也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邱太醫,您的意思是,秦王他已經度過危險了?那他什么時候能夠醒?”
邱太醫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看向南宮瑾,“這個臣下不能保證,但若是三日內秦王不能醒來,只怕回天乏術。”
南宮瑾看向邱太醫,又掃了眼其他人,“本宮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秦王府內的人雖然不爽太子,但礙于身份,加上主人也有過命令,便悉數退出了。
“殿下,秦王傷勢很重,只怕會受到感染,這幾日定要需要悉心的照料才行。”說著從藥箱里拿出一瓶藥遞給南宮瑾,“這瓶藥粉外敷,每日早晚兩次換一帖藥。”
邱太醫看了眼失神的太子殿下,留下藥方,便默默的離開了。封閉的空間內,只留下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