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月明星稀。南宮瑾坐在院子內,過了中秋,天色也越發冷了起來。
南宮瑾這幾日精神一直不怎么好,郡兒那日的話依舊在耳畔,想來他阿和郡兒關系再也無法回到當初了。這一連串的事情,看似毫無關聯,卻又隱隱的有什么聯系。
小酌幾杯酒,倒也不覺的如何,與薛岳相處的幾日,酒量倒是練上來,突然明白了為何薛岳這么喜歡這杯中物了。
耳邊傳來些聲音,南宮瑾尋聲看去,連忙放下酒杯,起身作揖道,“娘親,你怎么過來了?!?
“睡不著,四下走走,見你這邊有亮光,便過來看看了。”南宮夫人問道些酒味,看了眼桌上的酒,“你喝酒了?”
“小酌了點,無礙?!蹦蠈m瑾看了眼石桌上的酒壺,示意賀秦手勢下,便上前扶著娘親往屋內走?!巴饷骘L大,娘親你隨我進來吧?!?
南宮夫人掃了眼書房,桌上還放著翻開的書籍,“這幾日,你就睡在書房嗎?”
“恩,睡不著,就看了些書,看累了,就睡會兒。”南宮瑾收拾了些書籍,給南宮夫人倒了杯茶,“娘親,請喝茶?!?
南宮夫人接過茶,抿了一口,抬頭看向南宮瑾,將茶杯放在桌上,“瑾兒,這些日子,你與郡兒都有些奇怪,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南宮瑾手微微抖了下,面色微微的變了下,“娘親你不用擔心,郡兒和我,只是在處理落家的事情上,出現了些分歧?!?
南宮夫人皺了皺眉,“你父親的事情,我不便插手,這么多年了,我能做的已經做了,瑾兒,我一直視你為己出,郡兒那孩子,涉世不深,不知道江湖邪惡,你作為他的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我會的,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好好照顧弟弟的,郡兒現在長大了,有了自己想法是正常,等到他多經歷點事情,就會明白的。”
“瑾兒,娘親不擔心你,是因為一直信任你,你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郡兒他從小備受歧視,只有你一直待他很好,他也很喜歡你這哥哥,你若說的話,他必然會聽得。”
“恩,孩兒知道了,一定會好好保護郡兒的,請娘親放心?!?
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他都不會怪罪郡兒的,就算成了郡兒變得他不再認識,也改變不了他對郡兒的感情。
想來弟弟那日剖白的神情,怕是對他這個哥哥失望透頂了吧。不過這樣也好,現在他又怎么能成為郡兒追逐的目標呢?他早已將自己局限在這個牢籠里了。
蕭條的秋季,落葉紛飛,秋意已經完全洗燼了莊園,看著枯死的茶花,南宮瑾有些失神。
無論怎么悉心對待,只要稍稍的放任,就這么枯死了,南宮瑾鏟掉了枯死的茶花,小心的埋在土壤里。
該面對依舊要面對,南宮瑾看著眼前的房門,房門就像是無法打開的界限,只是無論怎么樣結果,南宮瑾也想要努力一下。
“你來了?”南宮一劍皺著眉頭,看了眼門外的南宮瑾,蓋上了茶杯,“進來吧?!?
南宮瑾慢慢的走進來,就像是他的記憶回到最初始,他站在門前,門內是他素未蒙面的父親,年少的自己帶著憧憬走進了這扇門。
他一直向往有個愛著自己的父親,為了追隨父親,他什么苦都能吃下,什么危險都能挺過去,不違抗父親的命令,哪怕自己有多么不愿意,有多么想要放棄。
或許到底存在著距離,剝奪了童年,舍棄了所有的南宮瑾,卻依舊無法獲得父親的承認。
“今日你會來找我,我已經預料到了,有什么事情就說吧。”
“父親,我想解除與落姑娘的婚約?”這種方式已經無法保全落姑娘的性命。
“噢?什么原因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
“如今的形式,與落家結成姻親已經沒有必要了,落家的野心,光是聯姻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父親想要以仁治的天下,自然不能落下話柄,到時候再來翻臉,便已經不僅是兩家的問題了?!?
“你倒是看的透徹,確實,現在還是小麻煩,早點解決也好,何況能夠利用的東西,都已經利用了,既然你已經看清形勢,有沒有對落姑娘動心,倒也省去不必要的手段了。所以你想要的留下禍患的想法,還是舍去吧,何況也沒必要了?!?
“父親,你已經動手了?”
“都說知子莫若父,不過這件事已經沒有周/旋的余地,在這件事上,你確實讓為父很失望,為父已經派人過去了處理了。”
“父親?”
“不必多說了,你應該知道我讓誰去處理了,在這件事上,你這個弟弟倒是比你積極多了?!?
“父親,這件事茲事體大,郡兒處事魯莽,南面有個萬一,而且這里是南宮家地盤,絕大部分人也知道,落家有意與我南宮家結親,貿然如此,肯定會被有所懷疑,何況現如今這天下,也沒人敢于南宮家明著作對,現在這么做,太冒險了。”
“不必擔心,郡兒已經不是小鬼頭了,他處理事情謹慎不比你差,甚至完全可以取代你,正因為這里是南宮家地盤,才不會有所懷疑,到時候找些替死鬼,再幫他們報仇,豈不收獲良多,你既然身體有些不適,倒不如去看看你娘親?!?
“父親,孩兒想去,助郡兒一臂之力?!?
“你想什么我會不知道?就算你現在趕過去,你以為你可以改變既定結局嗎?瑾兒,莫不是你還想著違抗我的命令?”
南宮瑾面色微變,連忙跪了下來,“孩兒不敢。”
南宮一劍坐在椅子上微瞇著雙眼,看著依舊恭敬的南宮瑾,不太好掌控的感覺讓他有些不悅,到底是什么讓他動搖了,“既如此,就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孩兒知道了?!蹦蠈m瑾抬頭看了眼端坐的父親,便慢慢退出了房間。
南宮瑾不清楚當時是什么樣的心情,,明明想要保護,反而促使了加速她的死亡。那種無法保護別人的感覺,讓南宮瑾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
如果當初能夠有個決斷,怕也不必如此難受,更不會有這樣的結局,南宮瑾搖了搖頭,這樣的自己又能改變什么呢?或許結局依舊是一樣的。
想來自己最開心的日子,是在征戰沙場六年里,在他南宮瑾心里依舊是向往著自由的,在那片天地里,至少他還是自己。
沒有人能夠帶他逃出南宮家的旋渦,這所牢籠是他南宮瑾為自己打造的,只有他自己才能掙脫。
倘若他不走出這一步,或許他永遠只能局限在這里,再也沒有能力去保護任何人,更別說改變這個世界了。
他南宮瑾不信命,左右命運的不是命運而是他自己,曾經的他為了追隨父親,放棄了一切,而現在,他決定為自己而活,為所在乎的人而活,然而在他羽翼豐滿之前,他必須隱藏。
南宮郡帶著一路人馬,向著落家別苑出發,心情非常的不悅,不過面具遮住了面容,倒也看不清臉上是什么色彩。
掃了眼身后的人馬,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誰能想到,昨日還在一起喝酒談笑,商量著如何迎親嫁娶,準備搞得壯大隆重,今夜卻派他過來了解他們,還真是諷刺。
老狐貍真是不喜歡按常理出牌,手段也真是卑鄙,不過南宮郡倒是有些欣賞了,到底是有著血緣父子。
派他過來,現在哥哥怕是無法干脆利落的下手,而且很容易被認出來,二來,父親當真已經不信任他了。哥哥要是知道,該有多么的傷心啊。
雖然早就給哥哥提了醒,哥哥怕也沒有當回事吧,只是記憶中的哥哥,何時會這般優柔寡斷了,變得這般仁慈了呢?
想想都覺得奇怪呢,哥哥到底怎么分化自己的角色呢,經過那么漫長的黑暗,仁慈實在太過奢侈,像他們這樣的訓練的工具,取人性命輕而易舉,喜歡鮮血刺激,行事又何來心慈手軟呢?
莫不是哥哥真對落姑娘有了感情,想來也不可能,畢竟他那樣的人,連自己弟弟都沒有半點真意,更何況毫無緊要的女人呢?
南宮郡冷笑下,若不是娘親,他真的會多看自己幾眼嗎?受著詛咒出生的自己,誰會在乎呢?可笑的自己一直想要解救哥哥,想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呢?可是哥哥呢?
這趟南行,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唯一讓南宮郡覺得可疑的,便是青陽鎮?青陽鎮這個地方他并不陌生,之前逃離長安時,他曾在那里消失過一個夜晚,記憶斷在被灌入迷/藥時候,之后的記憶只有寒冷與溫暖包圍,已經恍惚中哥哥的雪白脖頸。
哥哥這次回來,去過青陽鎮,父親所知道的也只是宇文家的人找過哥哥,卻不知道這些。
如此說來,那個與哥哥稱兄道弟的人,只能是在那里認識自己了,畢竟哥哥身邊所有的副將,他已經做了調查,偏偏那人消息半點難查,他出現的地方不對,離開的時機不對。
難不成哥哥有什么計劃?想到這里,南宮郡不禁又想到了在青陽鎮找哥哥宇文家,到底宇文洛河哥哥說了些什么?
為何老狐貍在哥哥進城當夜,讓他去刺殺宇文家的門客,老狐貍在試探哥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讓老狐貍不惜試探哥哥?
看來突破點還是宇文家,哥哥的秘密還真是多呢?想來要想知道哥哥所有,還得完全取代老狐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