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哭】

（十六）、尋找我的市場

快下班的時候，電話又驟然響了起來。

金英淑搶先抓起了話筒。

電話是社長李占川打來的。但他卻并沒有要我去接聽。

李占川在電話里同金英淑嘰里咕嚕地講了半天才掛機。

我雖聽不懂他們的話，但金英淑那躍動于臉上的神情卻告訴我，他們肯定談到了我。

果然，金英淑放下電話就向我轉(zhuǎn)達了李占川的意思。

金英淑扳著一副社長般的面孔說：喬課長，李社長讓我轉(zhuǎn)告你，做生意是不可以只坐在辦公室里打電話的，你要盡快到外面去尋找你的客戶。你不是在外地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嗎？你為什么不去找他們？

看金英淑的神情和氣派，好像我是她新來的一名下屬。

金小姐，請你轉(zhuǎn)告李社長，我不會讓他失望的，我明天就出去開辟客戶！

金英淑見我如此態(tài)度，突然怔愣著沒有了用武之地。過了片刻，她才帶著幾分友好地對我說：喬課長，你老是這樣，真是不行的啊，你必須趕快有業(yè)績。在我們這樣的地方，不管是誰，沒有業(yè)績都是很危險的！剛才李社長問到你的情況時，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要是換作我們，他早就該暴跳如雷地臭罵了……

謝謝你金小姐。請你轉(zhuǎn)告李社長，我一定會盡快地做出業(yè)績的！

下班之后，我讓金英淑她們先走一步，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想靜靜地整理一下焦灼紊亂的思路，想一想下一步究竟應(yīng)該怎么辦。

我自己心里很清楚，剛才急中生智地對金英淑講的那番話，只是過墳地吹口哨，自己給自己壯膽兒。其實心里空虛的沒一點譜兒。

我何嘗不想盡快地做出業(yè)績？可我拿什么去做?。颗f有的客戶，李占川一概不讓我插手。暢銷的化工原料業(yè)務(wù)，他也全都不讓我沾邊兒，只是一個勁兒地催逼著我去開辟紡織品和服裝市場。這家伙也夠狠的，讓我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地去為他開辟一方新天地。

初時，我以為紡織品和服裝市場一定特廣闊，什么千姿百態(tài)的服裝，什么各色各樣的面料，就像春天的百花園一樣，隨意采上一朵，就會是一份絢麗爛漫的禮物。然而，等我對市場作了一番周密的調(diào)查之后，我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絢麗的百花園里，所有的領(lǐng)域都早已擠滿了那些捷足先登者的腳印，幾乎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從容儕身立足的地方，甚至連想占據(jù)一寸草坪都難上加難了。

我確實感到了緊張和壓力，一種前所未有而又讓人惴惴不安的壓力。

看來我真得趕緊出去走一走了，不，是跑一跑。在這個并不舒適的座位上，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而且人家也不可能讓你再繼續(xù)這樣碌碌無為地坐下去了……

在朋友的陪同下，我跑遍了市區(qū)所有與紡織和服裝行業(yè)有關(guān)的廠家，但一直也沒能探索出一項可以有作為的經(jīng)營項目。我的不安，漸漸地變成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焦躁和緊張。就連一向無動于衷的方明也有些坐不住了。

方明說他有位同學(xué)在鄰縣當縣長，要我到那邊去看看。我要他同我一起去，但方明卻說他看不慣那位同學(xué)的一身官氣，讓我自己去。

于是方明便給他那縣長同學(xué)打了一個電話，說我有事要去找他。

方明原以為他那位縣長同學(xué)會拉拉架子擺擺譜，沒想到人家沒問什么事就爽快答應(yīng)下來了。他說來吧，有什么事你們來了再說。

第二天一早我便乘車去了鄰縣。

方明的縣長同學(xué)正準備去開會。我簡要地說明來意后，他說：這事好辦，只要是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上，保證啥事都好辦。做生意嘛，同誰做都是做。既然我和方明是老同學(xué)，那在我這里，你就一切優(yōu)先。正好我們這里有個威南棉紡廠，規(guī)模也不算小，只是我不知道他們都需要些什么。我看這樣吧，我馬上給他們廠長打一個電話，具體的事情你們自己去談好了。

想到前些日子我自己去過的那些廠家，人家不是讓我吃閉門羹就是虛與委蛇，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結(jié)果，我便有些擔(dān)心地問：縣長，我同人家一點兒都不熟悉，我自己去，人家能理睬我嗎？

縣長馬上自信地笑了：這你盡管放心，他們即便是不買你的賬，難道還能不買我這個縣長的賬嗎？只要我給他們打過電話，就同我親自去是一樣的。

我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走進威南棉紡廠的。沒想到廠長丁寶豐會對我那般熱情?？h長的那一個電話，果真像一道如君親臨的金牌一樣，讓我受寵若驚。

丁廠長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給人一種充滿朝氣和活力的感覺。盡管他統(tǒng)帥的威南棉紡廠也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但他的言談舉止卻不像龍山牛老板他們那樣俗氣。

坐下來之后，我便向丁廠長作了一番自我介紹，并闡明我的來意。

丁廠長說：你當過大型企業(yè)的黨官員，能放下架子自己下來做生意，確實很不簡單?，F(xiàn)在有些人，除了當官以外，確實什么都不會做了。所以，我首先對你的選擇表示敬佩。

我有什么？我雖沒當過什么像樣的官，可我也確實什么都不會做。過去，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廠里，當書記，做黨務(wù)，那時也并不覺得什么，現(xiàn)在下來了，要自己獨立地去做點事情了，才知道百無一用是書記。

其實，我這樣說并不是謙虛和自我解嘲，而是此時內(nèi)心的一種真實感受。過去，不管怎樣，還時時覺得自己大小也算是一個人物，然而，多少年來，這樣一種隱秘的、一點點的良好感覺，卻瞬然間便讓現(xiàn)實擊得粉碎。

丁廠長說：不對，不對，你可不是那種人。其實，一個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干什么都會有所作為。即便是從頭學(xué)起，也能后來居上。

丁廠長的話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我沖他笑了笑：謝謝你丁廠長，謝謝你對我的鼓勵。我真希望能是這樣。我今天來找你，一方面是來向你學(xué)習(xí)請教，一方面是想同你聯(lián)手做些生意。

丁廠長也笑了笑：學(xué)習(xí)請教不敢當，聯(lián)起手來做生意，我是求之不得。我們的產(chǎn)品正想打向國際市場呢，希望喬經(jīng)理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做出口貿(mào)易，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我目前要做的主要是進口貿(mào)易。但是出口貿(mào)易我們將來肯定也會做的。我實事求是地向他交了我的底。

丁廠長笑笑說：喬經(jīng)理，你這人很實在。你一定能做成大生意。說句心里話，即便是沒有你先生同我們縣長的那層同學(xué)關(guān)系，就沖你這實在的人品，我也愿意同你好好地合作合作?？蓪嵤虑笫堑卣f，進口貿(mào)易我們廠暫時還不能夠直接地做，因為目前我們還沒有自營進出口權(quán)。不過我們正在努力地申請爭取。

談完生意上的事，丁廠長說什么也要留下我來吃飯。他說你既然是我們縣長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們的朋友，怎么可以不吃飯就走呢？

于是，我便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