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首領，只要你向教主認錯，他一定會饒了你的，也免得你再受苦啊！”尹青亭還是按捺住自己，而開始勸說龍荻，他清楚，這個老人，現在最需要的是，維護自己的尊嚴。

“我為月圣女辯解，何錯之有？既然無錯，我也無須認錯！”龍荻卻將他的好意一腳踢開，一時令他大為尷尬。

尹青亭見此情景，也不便說什么，出門去對門外的侍衛匆匆耳語了幾句，侍衛朝著圣女樓跑去。

“教主，此舉萬萬不可！您先放了大首領啊，他也鞍前馬后侍奉您那么久，怎么能說殺就殺呢？”

這時棲梧閣外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門訇然大開，手執麒麟杖的紅衣女子看著座椅旁的兩個黑衣人，不禁露出極為怪異的表情來：他們怎么會自相殘殺？還是…我的判斷有誤？

“教主，您這是做什么啊？”

黑衣教主回頭看了晏清湄一眼，依舊不言不語。

晏清湄心沉了下去，是的，這個人在沉默的時候，最為可怕，沒有人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想著什么。靜靜的等待，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你們不是都希望我死嗎？你們不是都希望我死嗎？那么就算我死，我也要拉著你們一起陪葬！晏清湄，你說是嗎？”黑衣教主最后一句話直指晏清湄，棲梧閣內的氣氛驟然怪異起來。

靜，窒息的靜。沒有人再接一句話。

突然，黑衣教主鉗著龍荻脖頸的手松了下來。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人——尹青亭、龍荻、晏清湄…突然他再次放聲大笑起來。

“你們，一個個，心懷鬼胎，真以為我老糊涂了嗎？你們錯了！我能把曼陀教帶到今天這種盛大的局面，我就能控制得住！你們誰也別想打自己的小算盤！”他鷹一般的目光掃過面前三個人的臉，他們瞬間感到心頭一震。

龍荻，他只是想為白鳶謀得一個好的出路，可是龍荻的性格太過強硬，他不喜歡！

晏清湄，她的野心，覬覦著這個寶座也不是一朝一夕，他怎么會看不出來？

然而尹青亭，他視他為心腹，可是卻總是覺得這個年輕人對他有所保留。偏偏他很會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他無法捕捉到一絲一毫的疑點，因此他總是一方面信任著他，一方面又處于觀望狀態，這個人，才真正的是讓他心力交瘁的一個厲害角色。

這三個人，顯然已經代表了曼陀教不可逆轉的未來的趨勢。可是，作為教主，他還有心力去愈合這一道裂痕嗎？某時，他也會懷疑自己，他的確是老了。

他會突然想起很多很多人，舒倩音，白鳶，林凡，許幻，青芷，青鸞，這些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那些無與倫比的時光，寫著嚴苛，寫著殘酷，卻是他終了時最為懷念的過往。

他真的老了。一個老人，他渴盼孩童繞膝的時光。可是，數不清的人，走在了他的前面，以致此刻，他只能微做懷想，而不敢任思念蔓延。他怕，這種情緒，終究會阻礙他。然而他不曾料到，他也只是人！

門再次被推開，白鳶，舒倩音，還有青鸞。

“哈哈哈，好！好！你們都來了！都到齊了！我的話，不管用了是嗎？咳…咳咳…”突然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太過激動，太過憤怒。

“教父…你不要怪姐姐，是小音私自將姐姐放出來的，要責罰就責罰小音一人吧！”舒倩音被龍荻帶出去以后，龍荻告訴舒倩音，讓她假傳教主口諭，提審白鳶，然后和她一起離開。豈料正當她們準備離開時，卻聽說棲梧閣發生了事變，白鳶無法舍棄龍荻，二人在趕來的途中又遇到了青鸞，所以便一起趕到。

而這一切，在他看來，卻成了一場預謀的陰謀。

“倩音，連你也背叛我！”他的聲音帶著憤怒，卻又充滿著嘲諷。顫抖著，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教父…我…我沒有，我需要您，可是我也需要白姐姐，你們都是我的至親啊！我不要失去你們任何一個！教父！”說著舒倩音跑向了黑衣教主的身邊。

紛爭，恩怨，這個笑容明麗的女子，什么時候已然消失。她的眼中噙著淚水，給了黑衣教主一個深深的擁抱，他們再也無法用言語表達此刻的心情。

“我只是沒有想到，倩音你也會背叛教父！”黑衣人的眼里，瞬間霧氣朦朧，他像是個缺愛的孩子，空落落的懷抱，只是需要一個人來給他溫暖，而這個人，是否已經消逝在歲月，消逝在紅塵恩怨中？

白鳶的忤逆，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料到平日里最任勞任怨，嫻靜溫婉的白鳶會在大殿之上忤逆他。那是他最親近的人當眾給他的一刀，那傷口是如此明顯地印證了他的失敗！而此刻，舒倩音的作為是否說明，他竟連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從來沒有發現過，他竟然是那樣的害怕背叛！

“教主，其實我們沒有背叛你…”白鳶突然開口說話。這是她被囚禁的一個月，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是的，她們從沒有想過要背叛他，可是，事情卻總是朝著令人尷尬的方向發展。比如白鳶被陷害，比如舒倩音被迫要在白鳶和他之間做選擇。

突然，青鸞大笑起來，那笑，回蕩在棲梧閣內，充滿著嘲諷的意味。此刻，晏清湄、尹青亭已經完完全全擺出了觀戰的姿態。只有龍荻，神色依然凝重，他明白，白鳶沒有說謊，那一句是發自肺腑的。

而青鸞會做出什么事來，無人可料知。或許多年后，人們在談論起這段故事時，會覺得世事竟是如此的無常。

“青鸞……！”白鳶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不自覺地喊了青鸞一聲，而接下來的事，她竟是用一輩子也無法原諒，原諒誰？沒有人可以讓她原諒，也沒有人值得原諒，那么，這些，只能作為永世的一個心結，無法解開。

“白鳶，你還打算包庇他到什么時候呢？還要這樣瞞著舒倩音？你知道我看到他們這樣有多惡心，都是惺惺作態！這個世上有誰是真的對別人的？你竟然舍得讓舒倩音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狠得下心瞞著，我可不會考慮許多，今天不就是一個說出真相的好日子么？”青鸞的話已無半點逆轉的余地。白鳶無法可說，僵立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