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她終于還是問了：“你說，蘇寂的失憶，與教主有關？”

“那些七草落魂丹，是教主給他服下的，而我想說的是，那些藥，原本是我要殺死教主而準備的！”

“為什么？為什么教主要這樣對他？”白鳶無法控制自己，激動起來。

“你還記得前任白旗旗主許幻嗎？他根本不是因為指戰失利而自殺，而是被不死之士分食！就在八年前第二次雪原大戰，他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副骸骨…只是因為他放了對手慕云曦，七星教七子之天璇?！?

“什么？怎么會…”白鳶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顫抖著，說不出話來。許幻，那個與她、與蘇寂并肩戰斗了七年之久的曼陀教功臣，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么？而慕云曦又和許幻有何牽扯呢？白鳶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卻又好奇，青鸞這個從不過問教務整日將自己鎖在藥師閣的人，為何卻知道這么多她無法知道的事情？這個女子，越來越像一個謎。

“你大概不知道吧，許幻和慕云曦青梅竹馬，本已有婚約，只是因為造化弄人，他們無辜的被卷入了兩大教的紛爭，而始終無法結合，八年前冬天的第二次雪原大戰，昔日的戀人卻在戰場相逢，他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不是嗎？而許幻，他卻寧愿放棄自己，他選擇了放棄，只是可笑，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七星教將我們殺的片甲不留，慕云曦沒有領他的情！許幻又怎會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呢？”

白鳶吃驚，這些事情，如果青鸞不說，只怕她永遠都無從得知！許幻，那個忠肝義膽的男子，總是一心為他人著想，沒有人會想到那般明朗的人原來卻有著這樣荒涼的過往。突然白鳶又覺得驚奇，八年前的雪原一戰，明明是他們取勝了?。?

“青鸞，那一戰我記得很清楚，林凡返回時，尚存了百名不死之士，那一戰是我們勝了的…青鸞，這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我們勝了，但是那是因為蘇寂去了雪原，他幫林凡和許幻擊退了七星教！”說了這么多，青鸞只是為了要說出這句話來，“你知道嗎，也是因為這一次，才會發生后來的一切……”青鸞停頓了下來，目光悠遠，那些事她無須多想便可道來，似是她早已爛熟于心一般。

“那是蘇寂插手的結果？”白鳶卻忍不住懷疑，蘇寂竟然從未對她講述起，第二次的雪原大戰，原是他幫助了林凡，她依稀記得，林凡歸來的那一日，是怎么樣的戰戰兢兢，然而出奇的是教主并未責罰他，他是曼陀教有史以來唯一一次，任務失敗而未受懲罰之人，教主竟只是將責任推到了許幻的身上，那件事后來便不了了之了。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段隱情。

“是的，許幻令我教失利，人馬損傷慘重，如果不是蘇寂，恐怕那一戰，我們將無一人生還！林凡恨透了許幻，而許幻也自知回來難逃一死，所以他請求一死，按照我們的規定，他是要被不死之士分食的，他沒有退縮，他請求蘇寂召喚出了不死之士，然后，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許幻死在了雪原之上，尸骨無存！”青鸞的聲音回響在月闕樓空蕩的房間內，旋即一陣冷風吹過，紫色的紗簾如鬼魅的身影，飄忽不定，白鳶說不出話來，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許久，白鳶開口，不知是在問誰：“為什么？為什么要是蘇寂呢？為什么要是他親手召喚不死之士來殺了許幻呢？蘇寂，他怎么忍心看著自己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那叫他日后如何心安？”

青鸞的心里也有類似的觸動，她極力的想象著當初的場面，是的，在她和白鳶的心里，蘇寂不是那般冷血的人。所以，所以日后，蘇寂才選擇了離開！

“蘇寂的確無法接受，如果你仔細想想，你會發現其實那一戰之后，他就變了。他曾當庭違抗過教主之命，或許是許幻之死，對于他的觸動太大了！一個人看著自己的兄弟如此慘死，無論是誰，都是無法承受的！”頓了頓，她又道：“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教主才會給他服下七草落魂丹！”

“什么？就因為他違抗了命令，所以教主就要這樣對他？”白鳶著實不得不驚訝，在她的記憶力，教主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無緣無故動怒，也不會無緣無故殺人，他在教眾面前表現的威嚴卻從不會表在現她們之間，對于自己和舒倩音，教主從來都是當做女兒般看待，那么慈愛溫和的一個人，怎么會對蘇寂做出那樣的事呢？

“當然不止于此，是因為，蘇寂他想殺死所有的不死之士！”青鸞說完，便有些不安的看向了白鳶，果然，白鳶的臉色瞬間蒼白。

“白鳶，你……”

“我沒事，”白鳶馬上回答。青鸞突然有一絲不忍，這個女子，總是在最難以承受的后果面前，顯得無比淡然，然而她的脆弱，又有誰知？

可是這次，她是真的可以原諒蘇寂，因為，甚至連她自己，也討厭著不死之士！相反，她心中卻感到了一絲溫暖，這便是她從不后悔自己愛過蘇寂的原因——他們很少用語言交流，然而，從始至終，他們都有著共同的信念，有什么可以比心靈的共通更能令互不相干的兩個人緊密相連呢？這一刻，她原諒了一切，愛是比恨美好許多的事，她愿意回歸到美好！所以，這一刻，七年的恨，只因為這一個理由，她便放下了所有！

“青鸞，你知道嗎？我和蘇寂，總是不用說話，卻能猜到對方的想法，原來他從來沒有變，這，才是真正的他！”白鳶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回憶里那個溫柔靦腆的男子，似乎一瞬間又出現在了眼前。

青鸞不懂白鳶的快樂，是的，她不懂，但是心痛卻是那么真實，她，從始至終，都是他們世界之外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