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檀香灌入朱顏鼻腔之中，身下帶著微癢的刺痛將她喚醒。醒來眼前看到的頂是她玫瑰紅色的床帳，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異常妖冶。

這感覺！朱顏驚駭，想也不想一腳踢過去。撐起身子一瞧，方才一腳將一小醫女踢到在地，那小醫女卻忍著未出聲。

但朱顏還是怒不可遏的，抬起手來，見手腕上系著絲，便生生掙斷了竇太醫為她懸絲診脈的絲帶。心里怒的，便道：“放肆！”她不容許二人回稟，也不顧與竇中川的往日情面，吼道：“滾出去，全部滾出去。”

二人見她暴跳如雷，二話沒說靜靜退了下去。朱顏氣極，這二人一個在賬外給她懸絲診脈便罷了，怎的另一個未經過她同意便可隨隨便便脫她衣服，看她那處，又給她涂抹，她方才還以為是虎狼之藥，只嚇得心驚肉跳。她便立刻下床來，要穿上搭在屏風上的絹褲，可這腳一落地便摔了一跤，那處竟如撕裂般疼痛。

方才那被踢倒的小醫女退的慢，見朱顏摔倒又急急趕過來扶。

朱顏覺得甚惱，這等窘迫之相全被一陌生人看到，心中十分不舒服，打掉扶她的手，硬撐著抓起絹褲匆匆套上。她見這小醫女低眉順目，心中卻覺得異常礙眼，便抓起肉粉色的羽衣穿上強撐著走出寢殿外。

殿外院中，燕燕、小嬌二人仍一絲不茍的跪著。朱顏微微擰眉，卻也不想與這不爭氣的倆人費口舌，她二人如今只知道跪著，若方才為她上藥的是她倆其中一個，她也不至于如此惱怒至此。

小嬌看到朱顏的腳，抬頭望了望她，眼中閃出異樣的色彩，令得朱顏十分不悅，跨過二人往宮門口走出。宮門閉闔，兩個侍衛在門內守著，雖未抬頭見朱顏的臉，但將戟交叉橫在朱顏面前，冷言冷語道：“奉皇上圣旨，未經皇上詔，不得人進出清涼宮。”

朱顏未答話卻也明白自己得罪了元昂之，元昂之又豈會如從前一般待她，如今不過是將她當個禁臠，高興了便來戲耍凌虐一番，不高興了她朱顏就得老死在這四面墻中。

兩個侍衛見朱顏不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轉過臉來一看，皆被朱顏的美色所俘，眼中一片癡迷。

朱顏感覺這二人神色不對，忽一瞥二侍衛面色，怕二人起了歹意，想起自己隨意著了件肉粉色的霓裳羽衣，定然是十分扎眼的，便趕緊退回房中。

寢殿中無名小醫女還在，見朱顏驚魂未定，竟為朱顏倒了杯茶，十分體貼謙卑的服侍：“娘娘請用茶。”

“娘娘？你喚哪個娘娘？”朱顏被駭了一跳，怎的她次次醒來，都是在受驚嚇。

小醫女又是跪下回稟：“奴婢失言，不知該喚主子為何，但覺得喚主子娘娘是最貼切的。”偷偷瞟見朱顏眼神黯淡，又道：“陛下對主子用心備至，這霓裳羽衣便是為娘娘趕制的，內廷司花費萬兩白銀所制，天下僅此一件，若如此還不能稱主子為娘娘，那這后宮眾人何人能稱為娘娘呢。”

朱顏聽到耳中，卻覺得異常煩躁：“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你喚何名？哪里伺候的？”這時候朱顏萬不覺得這小宮女是來投靠她的，從來都是人落井下石，哪有人會雪中送炭？

“回主子，奴婢名喚瑾珠，是尚藥司的醫女，這二次皆隨竇太醫為主子請脈。”

只是請脈？朱顏心中不忿，不想與這奴婢爭這些口舌，便要打發她走。瑾珠居然不依不饒的回稟：“奴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聽聞此，定是允她講得，也懶得擺手，只是用鼻息輕哼，讓她一并把話說完。“主子是女中豪杰，腹有詩書，不應在此顧影自憐，外頭都已翻了天，主子當真不顧別人死活，在這宮中自怨自艾么，憑主子的天人之姿，想要什么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奴婢甚是大膽，不知已觸到朱顏逆鱗。朱顏聽不得這等話，這小醫女不過是怕自己氣不順，找個理由將她處置了，不過她如今出不去，倒是心優外頭怎么個翻天法，雖知不可能，卻問她：“是哪個教你說這番話的。”

若是元昂之不想讓人給她傳話是一句也傳不進來的，若是有心讓她知道，哪個人的嘴不是嘴。只不過傳來傳去都是讓她乖順罷了，于她而言不過都是折磨。

瑾珠答：“非有人讓奴婢傳話，而是奴婢肺腑之言，奴婢從未見過如主子這般仙人之姿，眼見主子消沉覺得心疼，況陛下雖舉止撻伐，然心愛主子之舉天地可鑒，自是要立主子為后的。”

朱顏心驚，為后？

“胡說，我朝鳳凰來儀，到底是誰派你來害本官！”

瑾珠見朱顏終于有了反應，似松了口氣，徐徐道來：“曜王擁兵謀反，陛下自是要廢后另立，如今這僵局，只有主子您一人可以下的了，也只有主子您能讓這死局變成活局啊！”

什么死局活局，她自大云那夜之后，都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是怎么回到大元的，不知太后是否安好，她如今耳塞目閉，初聞元重曜謀反，不知小九如何，不知哥哥如何。

因心憂著他們，便假意將瑾珠扶起來。“你既已喚本官一聲主子，本官便庇佑著你便是了，只是如今方知我這清涼宮當真是涼透了，蒼蠅螞蟻皆跑不出去，你認我為主，不怕引火上身？”

聽瑾珠又表了一番衷心，朱顏便開始發問，從今夕何夕到政局情況，只不過這瑾珠知道的也不多，亦沒有什么隱秘之言傳達給她，可見瑾珠確然是怕朱顏降罪于她為求保命才和盤托出這些，不過也比這只會枯坐的燕燕和小嬌有用一些。只不過這風口浪尖之時，她一個司藥的小醫女也打聽不出什么來，怕此時還是靜觀其變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