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聚在黃家，院子里，屋子里全是人，那一個紙條飛進來，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么事，這是黃家的家務事，他們知道幫不了什么忙，所以起身告辭，善言語的說幾句安慰的話，不善言語的默默退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只剩下張書遠、任氏、張小飛、文言。

悶雷過后的院子，濕氣寂寞得到處亂竄。

黃振威不知道該對小飛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處理這突發的事情。他索性閉住眼睛，靠在炕帷上，這算是逃避嗎？他堂堂七尺男兒居然龜縮在炕。四十不惑，他卻迷茫、沉重、絕望。眼前的女人是自己不懂愛情時的愛情，那時候，白水仙如同名字一樣，清麗活潑善良，比自己小8歲。可憐自己父母早逝，連個姓都沒有留下，被村里的人從路邊撿了回來，跟著給地主放牛，人們就叫自己牛娃。水仙整天牛娃哥哥、牛娃哥哥地跟在自己后面，把少得可憐的黑面饃饃分給自己。

地主的土地好大，牛羊也很多，小牛娃騎在牛背上，在野地里放牛，牛呼哧呼哧地啃著地埂邊的青草。

牛娃漸漸長起來的身子，只有一個空架子，肩膀寬而薄，肩胛骨突出的像兩個鼓槌，細瘦的脖子頂著個大腦袋。他整天饑腸嚕嚕。他望著牛兒吃草留下了口水，聞著牛唾液和青草混合的味道，他的腸胃異常活躍地運動。牛娃跳下牛背，抓一把青草，嘴里一塞，嚼幾下，苦得他呸呸地吐了。后來，牛娃發現找老鼠洞很有收獲，那里有糧食，可是老鼠洞少得要命。一次，餓極了，牛娃偷偷地捋一把地主的谷穗，快速地吞到肚子里，可是被地主的管家看到了，打爛了嘴，而且一整天都沒有給他吃東西。半夜牛娃從牛棚里爬出來，捂住肚子敲響了白大叔家的柴門，白大叔和水仙把他扶進了屋子，白大叔找了一個煮熟的洋芋，塞進了牛娃的手里，牛娃瞅了一下大叔，張開嘴巴，幾下就吞咽下去了，噎得他直瞪眼。

“牛娃哥，喝，以后我把吃的給你留一半。”小水仙舀來水，小小的下巴揚起，一副要保護牛娃的樣子。

牛娃知道，水仙的娘一病不起，欠了地主不少的債，水仙也整天吃不飽，哪里有什么多余的可以留給他，但他還把大腦袋點點，就像是互相慎重的承諾。

從那天開始，水仙幾乎每天都要把不到她小手大的黑面饃饃分一半給牛娃，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狼吞虎咽，然后哈哈哈、咯咯咯咯地笑。

春天他們挖野菜，夏天他們在河灘里摸小魚，秋天他們在地里撿麥粒谷粒，冬天他們就打麻雀。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整天整年為嘴忙碌，有時小水仙搞個大花臉，牛娃就當水仙的鏡子，指揮水仙把臉揩干凈。有時牛娃的褲子刮破了，水仙捂住臉，牛娃脫下來，鉆進草叢里，水仙拿刺當針，紉草當線縫縫補補。縫好了，扔過去，再捂住眼睛，等牛娃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