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威家早早關了大門，院里雖然空落落的，但后院有一個大約十平方米的水池，池子周圍有幾棵柳樹和核桃樹，柳樹已經出脫得少女一般，纖細的綠枝隨風忸怩作態。核桃樹也英姿勃發了。香蘭的娘最喜歡在這里繡花，尤其是核桃花，她說核桃花有和睦平安的意思，所以許多繡品里都有核桃花的圖案。現在十年過去了，核桃花年年開了敗，敗了開，香蘭都會繡花了，也繡核桃花，就是不知道娘到底在哪里。

香蘭坐在燈光里，繡著鞋子。雖然他不愿意嫁到張家，一千個不愿意嫁給自己曾今視為親哥哥的小飛。可是已經沒有辦法了，爹說了白姨娘答應的事不能再改變，況且欠張伯伯家的太多了。香蘭不得不做嫁妝，娘不在，所有的針線活都得自己完成。香蘭選了許多核桃花的圖案，她還是希望大家能和和睦睦的生活。

夜很深了，香蘭困乏得和衣熟睡了。

夢里。

“你是誰？怎么藏在黃土崖子下？”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把電光一般的目光投過來。

“我怎么在這里，我也不知道呀。”香蘭羞得臉頰飛上了紅云。

少年一個箭步拉香蘭上崖子，可是香蘭一軟滑下去了，說是遲那是快，少年一個飛起攬月抱，把香蘭結結實實的攔抱在懷里，香蘭還沒有回過神就已經飛落在黃土崖子上面了。香蘭沒有落穩向前一傾，整個兒貼到了少年的懷里。香蘭急得推了一把，少年也面頰生紅暈，急急放下了香蘭。

香蘭捂住臉急急跑了，只聽少年喊：“唉——姑娘……”

香蘭還沒有回味這又驚又險的感覺呢？就被吵醒了。

對了，爹說了今天是好日子，張家要來下聘禮了。香蘭翻了個身，心里盡管不是個滋味，但有什么辦法呢？一切都跟夢有什么區別呢？她都不清楚，除了那個背影和夢老糾纏她，讓她的心亂跳臉兒紅之外，還有什么讓她想到男女呢？況且那本書也丟了，故事也只是半截。香蘭迷迷瞪瞪地瞅著陽光偷溜進紗帳，怎么這么像夢里的電光似的眼睛，香蘭覺得溜進來的陽光有點怪異。她起身穿了白姨娘特意給她做的嫩綠旗袍，雖然她不用出去見客人，也不用做什么，早有一些娘曾經的朋友們來幫忙了，她一個姑娘家，只能避在房里，但她的心緒怪怪的一點也沒有先前的悲傷，倒是有一種渴望，渴望什么她也不知道。

張家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張小飛穿了朱紅馬卦，棗紅長袍，先前憔悴的臉今天也閃爍著喜悅。

文言和天忠也換上了長衫，文言穿青綠淡花紋的，天忠穿藍底暗紋的。

天忠氣宇軒昂，個頭最高，在三人中玉樹臨風。文言略微瘦小一點，眉眼清秀，橫成一字的淡眉透著一股書卷氣。小飛稍微圓胖一點，細窄的眼睛黑多白少，眼珠轉動時散發著一股子機靈勁。

張書遠夫婦也裝扮一新。

藥鋪老掌柜的也欣然同行。這一大隊人馬攜禮帶人的朝香蘭家趕去。

香蘭家院子里。

幫忙的人都出出進進的忙碌著。大門敞開著，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眼看張家的人進了門，白水仙搖著帕子迎上去，黃振威拱手抱拳。就這樣大家進了客廳，留禮盒在院中。

客廳里氣氛濃烈，兩家人相談甚歡。

在后院，香蘭靜立在池邊。

天忠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可做，出來隨便走走，來到后院。

柳樹邊站著一個姑娘，兩條黝黑的辮子搭在脖領邊，白皙的臉龐閃著春水的光彩。嫩綠的旗袍被穿得婀娜多姿，旁邊的柳樹遜色多了。

天忠看呆了。

那姑娘一回頭，不好意思的頷首點頭。天忠被她的眼睛驚呆了，像兩灣潭水，是讓自己也變得文縐縐的一雙眼睛。天忠迅速地抓住最關鍵的回憶。是她，就是那天被自己驚嚇到黃土崖子下的姑娘。

香蘭心突突地直跳，他怎么和昨夜夢里的人一樣，眼神好明亮，像一把劍，直插進心房里，劈開了心扉。就定親了，怎么可以有這樣的糟糕感覺，香蘭的心不知怎么再次失去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