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人，難得今日您與才大病初愈的御臺夫人都一起來為我德川幕府的將軍宗家列祖列宗上香，老身這個母親，有些話···實在是不得不說了···”

注視著手捧三道清香正準備向祖先牌位上香的親生兒子，身為將軍生母的至心院夫人突然開口打斷；

“母親大人···”

對自己母親的行為僅僅微挑了挑眉，便不再有表示的德川家治停下了將要上香的動作；轉過頭回看著自己的生母。

“將軍大人，你和你的正室夫人···成婚已有十年光景了，卻還是一直沒有為我們德川將軍家生育出一兒半女，到如今仍然膝下尤虛，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我聽說，你的異母弟弟重好可都有好幾個孩子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至心院夫人語帶憂心地說道：“我們德川家宗家的世代傳承向來不論嫡長，只論誰人有統領天下的能力，有能者方能居之···如果將軍無子，則只能在百年身后將大位和宗家正統延續之責交予德川家各分支的某個男丁了，從前的第四代將軍家綱公就是因為無子，基于為大局考量，才會傳位給自己的異母之弟綱吉公的。只是···德川家如今分支甚多，若是你膝下無有子嗣，恐怕整個幕府都會為到底冊立德川家族的誰人為下一任將軍而陷入紛亂···爭執···所以，既然今天你和御臺夫人都在此處，老身想·······何妨就在此處將該說的話都說開了的好！”

“母親大人···，孩兒記得，孩兒曾經對您講過···孩兒和御臺都還年輕，又剛剛自父親手中承接過將軍大位···有關子嗣的問題，尚不用母親大人您多費心，至于納妾與否······，孩兒也暫時不想去加以考慮，當然，這事與御臺無關，純粹是孩兒自己的意思！還請母親大人不要責怪御臺。”

聽完了她的長篇大論，德川家治的臉上神色稍冷，轉過身將手上素香插入靈位前的香爐內，雙手合十，開始祭祀祖先的禱告。

如此情景，教一直在一旁跪著一動不動，靜靜聽著母子兩人說話的秦小沫暗笑不已，心里偷偷暗樂，現在看來這個將軍大人不光是和自己這么個‘賢妻’和他的生身母親大人這位‘良母’也還真的是‘貌合神離’得很可以啊···只是···對于他為了保持住他那所謂‘孝子’的良好形象，竟然將他母親大人那把火引來自己這里的行為，秦小沫覺得實在非常應該鄙視之···敢情他是在嫌現在她們兩人的婆媳關系還不夠糟糕么？居然還在這里大搞挑撥離間的小動作···火上澆油····又或是他擔心共同居住在大奧里的生身母親會和自己的妻子聯起手來對付他？···

為了避免真的引火燒身，秦小沫打斷了自己腦袋里天馬行空的幻想，連忙在他們母子之間打起了圓場：“唉···至心院夫人，既然將軍大人現在無意迎娶側夫人，何不如就等過一陣子再說了吧。提及有關子嗣之事，其實本夫人也一直在為自己不能夠為將軍大人生下繼承人而暗自苦惱呢···若是真能迎娶得一位能為將軍大人誕下繼承人的有福之人來，倒真是我們大奧以至于整個幕府的大幸之事了···”

“倘若御臺夫人真的能有這般容人之量···倒還真的是將軍大人和幕府之福了···”

在心底早就已經對這個兒媳婦的壞印象根深蒂固的至心院夫人不領情地冷笑回答說。

“母親大人···，您怎能將孩兒不肯遵照母命納娶側室的過錯都怪罪到無辜的御臺頭上去呢？？？這對御臺而言，實在不公平···”

德川家治暗暗打量了秦小沫一眼，再度開口聲援。

見兒子一味只偏幫秦小沫，而不是偏向自己。至心院夫人只得悻悻然道：“一個真正賢德的妻子，自己若無所出，則為了自己夫君的子嗣傳承大計著想，根本就不該···也不會反對婆婆給夫君迎娶側室的！現在將軍大人和御臺夫人都成親了這么多年了，御臺夫人卻還是膝下空虛，毫無所出。更應該為現今大局多做考量，苦勸將軍大人改變主意，及早迎娶妾室才對，而不是在這里胡言亂語！···”

“還真是多承了至心院夫人您的提醒，今日之后，本夫人雖然還尚在養病，不過為了德川家和將軍大人的大業與后繼子嗣···本夫人一定會和將軍大人多多努力的了，將軍大人和本夫人既年輕又感情和睦···夫妻恩愛···相信用不了多久···至心院夫人您要抱孫子，讓德川將軍家后繼有人的愿望很快就能夠實現了······”

在至心院夫人眼前，秦小沫故意笑得很是得意,和對方翻了臉，自己主動示弱以求修好，對方又不愿意，那就索性就和對方一斗到底吧。她秦小沫可是自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新新人類，作為一名在爾虞我詐的職場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資深老鳥，她···從來就不是個被人欺負到頭上都不知道還擊的軟腳蝦!既然他們倆母子都千方百計地···明里暗里地給她使絆子，那就別怪她這個‘媳婦’和‘妻子’出手不客氣了。

“御臺夫人還真是對自己很有把握啊？”

至心院敷滿白色粉末的蒼老面容上掛著譏諷笑意；“不過···您嫁給了我的兒子···也就是我們德川家權傾天下的將軍大人···已經有十年時光了不是嗎？這樣漫長的十年···您都沒有為德川家，我們君臨天下的將軍大人誕下一兒半女·····”

她故意將話只說了一半，留下一半任人揣測的空間；一雙狹長鳳眸意味深長地看向秦小沫。

對于她這個‘婆婆’話里話外的刻薄貶損，秦小沫只是報以一抹不以為意的笑容，轉而以一副賢妻做派，柔聲向在一旁不做聲想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德川家治說：“家禮既然已行畢，將軍大人應該也餓了吧？將軍大人不如就請移駕和至心院夫人先到妾身所居的御殿之內用早膳吧···”

聽得她如此說，德川家治笑著看向她，答：“御臺如此提議實在是甚好，幕政紛繁···御臺受傷休養以來，本將軍···身為夫君卻因公事纏身而一直不克前往探望，心里一直都還抱愧，現下既得蒙御臺相邀，本將軍又豈有推卻之理呢？”

“將軍大人······”

把兒子與兒媳之間的互動盡收入眼底；再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至心院夫人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才爭取奪得的大奧管治之權再度發生什么變故，連忙開口低喚想要阻攔；

“母親大人您一定也想和御臺一起用早膳吧？？？又何妨隨我一道至西之丸御殿，一家人一起共進早膳呢！”德川家治莞爾笑著對自己的生母說；“御臺受傷失去記憶的這些日子以來，您一直在為大奧里的種種瑣碎事務而操勞，也很辛苦吧？現在御臺雖仍未恢復記憶，病體看來卻是恢復得差不多了，該也能為您分分憂了，母親大人。”

心中存著狐疑，德川家治看向秦小沫，嘴上故意如是說道；

聽了他的話語，至心院夫人臉上神色為之一變：“將軍大人···可是認為我這個母親在大奧之中的管理有什么疏失或是紕漏之處么？”

“將軍大人···本夫人現今剛受重傷初愈，尚在靜養。又一向不曾管理過大奧之中所有事務，若然您要妾身現在參與管理，只怕···妾身會有負將軍大人您的重托，至心院夫人既是您的生母。在大奧諸位女中心內又德高望重，對大奧的管理一直就是眾人皆信服之事，大奧交給她繼續管理，想來會比交給本夫人要更來得合適些！”

拜在公司老板和高層們手底下做事這么多年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之能所賜，秦小沫心里知道德川家治剛才所語，不過是借著至心院夫人對她的厭惡所進行的一次試探罷了，當然不會輕易中計；

“哈哈哈哈···御臺，為夫發現你受傷以后······性情似乎變了很多了呢！”

對她的回答，德川家治施以大笑；“為夫可還記得，在你受傷昏迷之前，你可是一直都對大奧的治理權之事很是熱衷的，現在卻···”

“將軍大人，您應該還記得，因為額頭受了撞擊，妾身現在已經失去了記憶一事吧？從前所有事都已經不記得了，又怎么可能還會是從前的樣子呢？”

半垂下眼簾，秦小沫擺出一副疲倦的神情，抬起右手覆在額角猶未散卻淤青的肌膚上；“現下這頭······似乎又開始痛了起來了，唉···將軍大人難得大駕光臨，原本還想著和將軍大人與至心院夫人共進早膳的呢，現在額上傷處疼痛得如此厲害，只怕是不能如愿了，妾身這額上的舊傷呀····痛得還真不是個時候啊！”

“唉···既然御臺抱恙，為夫也只好放棄和御臺共進早膳的打算了！”

看著德川家治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好生體貼的模樣，卻實則在幸災樂禍的的嘴臉；

秦小沫也裝出了大病初愈的嬌弱之相：“將軍大人難得有興致愿意駕臨妾身所居的西之丸御殿，卻被妾身掃了將軍大人的興致！這都是妾身不好···不過現在妾身的額頭痛得實在是太厲害了！恐怕···不得不先行告退，返回御殿之內，宣召御醫前來視診才行了！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大人恕罪···”

“御臺的身體能夠早日康健，本將軍才能早日放下懸著的那顆心，御臺現下身體不適，病況不能耽擱！先告退回‘西之丸’御殿本是情理中之事，又何罪之有呢？先退下就先退下吧，身體要緊！”

德川家治的俊逸笑臉在透射入室的晨光里顯得很是溫和無害；得到了他的允許，秦小沫俯身施了一禮，便由櫻本攙扶著退了出去，背對著德川家治走過至心院夫人身邊的時候，還不忘向她露出一抹屬于勝利者才有的微笑。

“唉···本將軍每每因為政務繁忙而顧及不到御臺，現下御臺傷情如此嚴重，也不日日探望。只得拜托同樣身在大奧的母親大人和諸位女中對尚在傷病中靜養的御臺多多照顧了！”

“請將軍大人不必為御臺夫人過于憂心了，無論如何···職責所在，我等都是必然不會對她有所怠慢的。”

看著那漸漸走遠的嬌弱身影，至心院夫人暗暗咬著牙說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