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天空里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佛號，穩而遠，充滿了無奈，帶著慈悲。

正是北方圣寺——泓清寺的空大師！

鮮紅的袈裟在天空里襯著的是清瘦的身影。他的袈裟的下擺已經被撕破了一塊，上面還留著黑色的印記，有些地方像是被灼燒過一樣，完全沒了最初鮮艷的樣子，肩頭也散了很多沙塵，以至于本來就顏色暗淡的袈裟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灰色，形同褐布。

山坡下，鐵蹄踏著地面發出了一陣慌亂的悶響，松軟的沙土被踏得陷了下去，在上面留下了雜亂的印記。猛獸在咆哮，漫山遍野，由大地遍布天際！

被撕裂開來的鐵甲的碎片散落在地上，但沒人去顧及，直到一塊塊殘破的寒鐵甲片被踩踏得深深地陷在了泥土里。

長劍和著鐵矛刺穿了閃著寒光的寒鐵重甲，兵器劃過鐵甲的時候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刮擦聲。

喘……息……

為什么吵鬧再響，喘息聲還是依然清晰如故？

交織在一起的人影一直蔓延到平原的另一側，黃色的土地被萬千混跡在一起的人影給覆蓋住了，看不清顏色。山坡上還不斷的有披著鐵甲，鼻孔里喘著粗氣的妖熾沖過來，一路響著鐵甲摩擦晃動的簌簌的響聲。天空里的猛禽伸著利爪，由天邊漫如潮水一般俯沖下來，撞到地面之上，一個翻身，還沒有站穩已經雙翼回收，亮出利爪，挺著胸前的鐵甲就朝著人沖了過來。

飛劍往來穿梭，帶著令人生畏的寒光，血色大地上唯一穿過平原的河里被來往踩踏的人攪得一塌糊涂，河底的泥土、沙石都被攪了起來，一片污濁。兵器和鐵甲在黑壓壓的人群里閃著亮光，人群里蔓延著粗重的喘息聲和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龍域子由地面提劍飛身而起，又用武清指將自己身上被黑氣侵襲的穴道盡數封禁，接著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血印，將所有的功力都激發出來。臂上的血印剛一下入臂中，龍域子身上的內勁一時翻騰洶涌起來，幾乎快要漲破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他又提氣壓制只怕當場便要自爆了。

他飛身上前，接近了那幾道白光大聲笑道：“醉為生，生為醉！一醉醒生！不愧為散逸仙道——醉晉道仙！面對如此天煞之劫還能在這勁風中開懷暢飲。”

“嗯？”

一個身形稍顯消瘦，有些邋遢，手里還握著一個黑色酒葫蘆的道人轉過了身朝身后看了過來，看到龍域子的時候先是有一絲驚訝，待看到他有些泛紅的左額頭上隱隱顯著一個火紅色的烈火印記的時候，他的臉不由地僵了一下，手也是僵住了。龍域子卻全沒在意，只是帶著些笑意望著醉晉道人，醉晉道人很快又恢復了原樣，他頓了頓，悶著頭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龍域子的臉色似乎變黑了一些，里面泛著一股很淡的，不易察覺的黑色，揮之不去，叫人怪異。額頭上像是火燒一般，蔓延著越來越盛的黑火，他在壓制！

龍域子心中自是明白，只是此刻不想再言語，也不能言語。醉晉道人看到他的時候已然明白了些許，他轉過頭去，心中不免有些黯然。饒是像被稱為一醉漫平生的仙道此刻也不能真正地如仙一樣，放開一切，以醉漫過平生。

仙又怎么能放不開呢？

既放不開，又為何為仙？

但是名號是別人給的，卻不是自己冠的。

他是仙卻又不是仙！

“該到的還是到了，還真被老鬼說中了”。他又嘆息了一句，此刻龍域子也不再顧及這些了。

一旁的圣空大師有些側目，他不言語，從龍域子飛身趕上來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等候，此刻看著龍域子依然平靜的臉，忽覺他的身體似乎隨時會被風給吹倒。他只能心里默念了一聲佛號，算是慈悲。他自己修行了一輩子，卻修不得一副鐵打鋼鑄的心！

今天他已經見過太多的不忍了，可惜叫喊聲還在繼續，并且沒有要消停下去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空大師默默地念著心里的佛經，掛在脖子上的佛珠已經在剛才散落了，只留下了一根細細的斷掉的黑線，他把它卷了起來，默默地放到了袖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