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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無艷江山
  • 蕭瑟蘭成L
  • 7165字
  • 2013-06-19 14:02:01

晌午,洛卿在慕雅苑內看《六韜》,先生彭雪松正在給洛顰講解《詩經》。靄月興沖沖的跑進來道:“格格…格格…。”

洛卿正色厲言道:“怎么如此不懂規矩,又不是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慕雅苑是葉赫府少爺、小姐讀書的地方,歷來甚是莊重、嚴肅。

靄月立時低聲道:“格格,表小姐來了。”

“果真。”

“嗯。”靄月笑著點點頭。

“現在在哪兒。”

“在歆風館呢。”于是,洛卿辭了彭先生,回了歆風館。

歆風館清雅闊朗的明間里,景軒打起垂在的鬢側的青碧色帷幔,走到里間榆木大案前,翻看著案上摞著的各種名人法帖,各色詩集。

外間鳥架的玄鳳雞尾鸚鵡,啄著羽毛,叫道:“表小姐吉祥,表小姐吉祥。”

景軒娉娉裊裊的移步出來,逗著那鸚鵡:“好聰明的鸚鵡,學的倒快。”

靄月端上景軒素日愛喝的云霧茶:“鸚鵡是個靈性的動物,這不剛聽得我們給表小姐請安,就跟著說。”

侍女素眠扶著景軒坐在榻上,笑道:“再有靈性,還是你們格格調教的好。”

靄月站在一旁,半躬身子:“這鸚鵡可聰明了,格格每每讀書、念詩,它跟著收益不少呢。”

冪晚奉上幾樣吃食,一邊擺下,一邊接話:“它耳濡目染后,就天天的在我們耳邊念叨著,都快成私塾里的老夫子了。”

景軒淺淺一笑:“那這鸚鵡想必也學富五車了。”說著幾人都笑了

一時洛卿歡歡喜得進屋來,拉著景軒的手:“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如今再也不走了吧。”

景軒點點頭:“嗯。”

洛卿問:“在揚州過得還好嗎?”

景軒笑道:“姑父、姑姑都待我很好。”又道:“冪晚的伶俐勁兒越發像你了,我才來,就馬上準備我素日愛的吃食。”

洛卿看著桌幾上的玫瑰露凝糕,桃汁蜂蜜卷,榆錢餅,棗泥糕,桃花酥,風云酥幾樣吃食,道:“她那里伶俐了,只是記性好,知道那些你愛吃,那些你不愛吃。”

“記性好,心思就會比旁人細密,伺候的就會更盡心。”景軒喝了口茶,問:“來時,府里的下人很是忙碌,是有什么喜事嗎?”

洛卿淡淡一笑:“雙喜臨門,明天是二姐姐的生辰,又是及笄之年,過幾日長姐出閣。

“的確是喜事。”景軒連聲問道:“不過,聽舅母說,你長姐要嫁到蒙古去?”

洛卿斂容道:“圣旨已經下了,過幾日,就要走了。以后再也難再一處了。”

景軒嘆道:“蒙古路遠,這一去可謂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

洛卿目光深遠,猶自帶著幾分嘆息:“目前三藩反叛未平,葛爾丹又在漠北漠南趁火打劫擴張自己的勢力。萬一哪些蒙古汗王懷有覬覦之心,危及大清江山社稷,大清可是腹背受敵四面楚歌。皇上為了防止出現這種局面,一定會設法籠絡蒙古各部,所以長姐是一定要嫁去蒙古的。用一個官宦之女就能消除邊疆的隱患,皇上何樂而不為。”

景軒沉默良久:“洛虞姐姐若真是能嫁過去,日后地位必定顯貴非常。只是,日后的權勢地位顯赫尊榮都不如此生能嫁得如意郎君,平平安安,舒心快樂。”她轉首凝視著榻幾上雕漆的碧桃枝葉窈窕、灼灼其華,柔腸百轉,淚光點點:“府里只有表兄院里的桃花開得是最艷麗的。”

洛卿稍稍遲疑:“是啊,不過現在是四月天,堂兄院里的桃樹枝葉茂盛,結了不少果實呢。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景軒語氣里纏繞著一些惆悵:問道:“表哥、表嫂可還好?”

“他們很好,你可曾放下。”洛卿低低問道。

景軒微微嘆了口氣:“都是無緣的人了,還說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

洛卿語氣堅定而緩慢:“堂兄是個長情的人,心中必定一生有你。”

景軒淚眼婆娑,傷感道:“倒希望他是個絕情之人,這樣也不必承受那心字成灰的痛苦。”又嘆道:“世事百轉千回,以后的事誰能料想是相濡以沫還是相見無言。”

洛卿聞得此言心中涌上莫名的不安,怔怔的看圓窗邊開得如火如荼的辛夷花。

窗外,一陣清風乍起,吹得迎風瀟灑峭立,艷溢香濃的辛夷花落英紛紛,枝頭一只靈動可愛的黃鶯兒,撲閃這翅膀回旋在半空,啄著飄然的花瓣。景軒嘆息道:“世事無常,誰也奈何不了。”

洛卿壓下心中不安,定定神道:“你還照舊住在綴彩樓嗎?”

景軒勉強一笑:“葉赫府東西兩第,兩兩相連。綴彩樓在東府,離這西府歆風館太遠了。太福晉知道我素與你親厚,安排我住在歆風館后面的朧月閣。”

“那最好了。”洛卿端起茶盞,呡了一口茶,抬手間右衽襟口處,露出一節絳色流蘇。

“什么好東西,讓你如此寶貝的揣在懷里。”景軒抬手一握流蘇,輕巧的一拉,一枚羊脂白玉圓雕鳳求凰玉佩順勢落在掌心。她細細一看,笑道:“鳳求凰……”

洛卿面上一紅,忙奪過玉佩:“一塊玉佩而已,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一旁鳥架上玄鳳雞尾鸚鵡不甘冷落,在架子上來回一歪一斜的走著,弄得鳥架晃晃悠悠。忽地扯著嗓子道:“榮哥哥,榮哥哥……”

洛卿一聽臉飛了一片紅暈,碎了鸚鵡一口道:“該死,就你多嘴。”

景軒朱唇邊浮起一抹的深深的笑:“還說沒什么,那只鸚鵡都說了實話了,你還嘴硬,看你的臉可比窗外的辛夷花還要紅艷呢。”

洛卿羞得低首掩面:“靄月,快給我捂了表小姐的嘴。還有那只可惡的白眼狼鸚鵡。”

靄月嘻嘻笑道:“格格,奴婢拿著托盤,騰不出手來。”說罷幾人笑得如一陣清脆的風鈴樂曲,感染得歆風館院里的花鳥一片歡呼雀躍。

幾日后,闔府的人歡聚萬壽堂,博爾濟吉特氏在女兒梳的精致美妙的發髻間簪上一支壓髻青玉釵頭鳳,象征著洛嬛及笄成年。

太福晉笑道:“轉眼間溥倫的四個格格,兩個已經及笄了,葉赫府喜事將近啊。”這個發短心長的祖母坐在深府的的榻上,洞察外面世界的一切風吹草動,運籌萬事,深謀遠略。

洛嬛乖巧道:“太福晉,孫女不過是及笄了,您卻拿我來打趣。”

博爾濟吉特氏笑著附和道:“這可是打趣你,女孩子及笄了,就要尋如意郎君了。”

洛顰走過來,撒嬌的拉了拉博爾濟吉特氏的衣袖:“額娘,長姐和二姐姐髻上都有漂亮的玉釵,顰兒及笄時有沒有呀。”

博爾濟吉特氏摩挲著洛顰的臉蛋:“當然,你們四個姊妹,額娘都各自備了,待來日你及笄時,簪在的發髻上,定是貌美無比。”

傅氏文靜道:“姐姐大愛無私,妹妹望塵莫及。”

博爾濟吉特氏笑得無比和婉:“我是她們的嫡母,這些事都是姐姐分內之事。”

洛嬈拉著兆佳氏的衣袖,嬌聲嬌氣的問著:“額娘,女兒什么時候及笄呀?也可別上美麗的簪子嗎?”

兆佳氏溺愛的摟著兩個女兒,笑道:“十五歲就是女子及笄之年,到時,額娘為你們打扮梳妝,為你們簪釵。”隨即,看了一眼身邊沉默無聲的洛宓,撇撇嘴拿指頭戳了一下洛宓的腦門,碎道:“小蹄子,你就別想了。”而后正了正衣襟,臉上掛了謙卑維維的笑,仍舊端莊的坐著。

洛卿眼尖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便借口坐到太福晉身邊:“太福晉,您看祈慕妹妹愈長愈發的標致出挑了。這仔細一瞧,眉宇間全然是四叔的影子。”

太福晉瞇著精明的眼睛慈愛的笑著點點頭,隨即正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洛宓,方道:“洛宓也九歲了吧,如今可念了些什么書呀?”

兆佳氏忙笑道:“妾身是個睜眼瞎,哪里知道她都念了什么書呀詩呀。”

兆佳氏身邊的洛宓恭敬的上前一步福了福,恭聲道:“洛宓日日同姊妹們一起上學,才學了千家詩。”太福晉眼見年僅九歲的洛宓這般有禮有節,眼中閃動著驚奇并贊賞之色:“不愧為我葉赫那拉氏的子孫,小小年紀便有了大家閨秀的氣度,很好。”又轉臉向向博爾濟吉特氏道:“圖婭,你四弟溥齊走到早,洛宓這孩子額娘也是個薄命的人,早早的也去了,以后就由你撫育,好好調教著。”博爾濟吉特氏高興道:“兒媳很喜歡洛宓呢,早有心想撫育,如今太福晉疼我,答應了。”說著福身一禮:“兒媳謝太福晉成全。”

兆佳氏聽得這話,端莊矜持的坐姿,措手不及的扭曲了。她欲言又止,勉強笑得妥帖得體:“我是個粗陋之人不會調教子女。洛宓以后跟著嫂嫂,定是光景不凡的。”

洛嬛一雙秀目在洛卿身上停留許久,心下暗暗感嘆這個三妹妹聰敏慧黠,美貌絕俗不刺眼,冰雪聰明少鋒芒。文通三略,武解六韜,智勇雙全、多謀善斷又兼行為豁達、隨分從時,闔府上下深得人心。雖說理財治家自己是精明強干、有條不紊,可相較于綰兒的活潑天機、長袖善舞,自己仿佛總是少了這一些生氣。

洛虞吹著茶沫子,輕啜了口茶,笑道:“二妹妹,今日是你及笄的好日子,怎么一門心思撲在了三妹妹身上。”

洛嬛面上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是在想,三妹妹這樣的樣貌才情,也真真只有他才消受的起。”

洛虞略微靠近洛嬛附耳道:“說得好生柔情蜜意的一這個“他”,可是襄親王?”

洛嬛的心事被一語道破,羞煞得低下潮紅一片的臉:“長姐的嘴壞極了。”

洛虞執著洛嬛的手,柔聲道:“襄王爺雍雅英武、品貌非凡、可稱淑人君子。雖是皇親宗貴卻沒有皇親宗貴的紈绔習氣,一派清風讓人欽佩。閨閣女兒愛慕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又何必心虛。”

洛嬛低聲道:“長姐說的不錯,是妹妹心重太過敏感。”

“是情到深處難自禁吧。”洛虞玲玲笑著,只見洛嬛忙雙手遮臉,嬌嗔道:“姐姐……女兒家的心性你又不是沒有,還巴巴的來取笑我。”

景軒靜靜的聽著她們的談話,不僅為洛卿的以后憂心,隨即抬首看了一眼洛卿,示意她過來。

洛卿會意笑著做過來:“哎呀,這下額娘有的忙了。”

景軒笑著捏了捏洛卿的俏臉蛋:“你呀,真是冰雪聰明啊。”

這邊,太福晉歪歪的倚在榻上吃著干果蜜餞,身著酡顏底子繡銀壽紋鑲領紅棕色緞繡云蝠團花大襟袷氅衣,襟上懸著的一串八分大翠瑩瑩的翡翠。她拿了顆梅子輕嚼著,瞇著眼細細的聽著戲樓上演的《玉茗堂四夢》,精明的眼神掃視著一堂翠羽明珰、珠翠羅綺的鶯鶯燕燕。

阮氏她梳著兩把頭,簡單簪著幾朵燒藍鈿花,髻上斜兩支銀質琺瑯翠如意釵。一襲純凈宜人的斜襟藍地旗裝上緞繡的素白散枝幽蘭溢出一股的淡泊無爭的幽馨,繚繞著阮氏苗條的身姿,映著她面上始終保持的淡淡笑容,襯得她山中高士一般出塵脫俗。

太福晉稍稍嘆了嘆,心下暗自感嘆:“本是個性情,品貌,根基極好的孩子,卻落得個做妾的命。”

若說阮氏是與世無爭,傅氏便是孤潔傲岸得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她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玉瘦香濃,婀娜嫵媚。心細如發,水樣溫柔使她成為溥倫生命中盛開的解語花。

太福晉上下打量著傅氏,她和平常一樣的清韻襲人,梳著精巧的旗髻,發間簪著銀鎏金點翠華勝,鬢邊斜插一支碧玉梅花簪壓鬢,髻上一支綠雪含芳簪垂下的纏絲點翠流蘇,隨著主人低眉抬首的盈盈笑語及舉杯拿筷間的輕柔和緩而裊裊搖曳。一身青色蘇緞旗裝上繡的精致淡雅的龍爪菊,閑適恬靜,怡然自樂,襯得她仿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博爾濟吉特氏輕咬著一塊牡丹卷,腕間的翡翠玉鐲跳脫在織金串花紋的袖口上,流淌著殷殷光彩,明艷照人,滿面舒心的笑,鬢邊鎏金累絲嵌寶石釵頭鳳身姿曼妙,展翅欲去,瀟灑靈動。

一旁的溥倫專注的看著戲臺上唱的《牡丹亭》,心里無奈嘆道:“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而后嘴上有意無意的嘆道:“故事還是書上寫得傳神許多。”

傅氏聲音柔婉動聽:“湯翁的《玉茗堂四夢》,尤以《牡丹亭》最動人情腸,非歷經情愛風雨者所不能領略。豈是這些戲子粉末登場一唱,就能道出其中情境的。”

溥倫不禁牽動情思,吞吐縈回的沉吟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不知這四夢是誰點的”

圖婭笑道:“還能有誰,你的掌上明珠綰兒唄。”

溥倫飲了一口酒:“能博覽群書固然是好,只是女子多才不一定是好事。”

圖婭做出溥倫平日一派儒士的樣子,道:“當初是誰說,我溥倫的女兒不能個個是繡花枕頭,要令其讀書寫字。這會子孩子個個知書識禮了,你又長吁短嘆的。”

溥倫莞爾道:“個個知書識禮,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納蘭之妻盧氏眼波轉動,溫柔淺笑道:“府的格格們無論是才情、襟懷、氣度都是大家之風,這是叔父、叔母調教的好。”說著,她站起身來,端起酒向著溥倫和博爾濟吉特氏敬酒。

溥倫、博爾濟吉特氏共同舉杯,笑著干了一盅酒。盧氏抬著雪蓮色緞繡纏枝蓮的衣袖,遮掩著半張朱顏一飲而盡。

景軒見表嫂盧氏滿面春風,想著定是與表兄舉案齊眉、琴瑟和諧,一時傷感,便自斟自酌的飲了一盅酒。

旁邊伺候添酒的小丫頭添酒時不小心碰倒了酒盅子,滿盅酒灑在了景軒的玉色衣裙上,恍若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景軒的眼眶不禁蓄滿清涼的濕氣,站起身來彈著身上的酒漬,素眠連忙上前用衣袖擦拭著主子的衣裙。

洛卿解下衣襟上的帕子,拭著景軒身上的酒水,厲聲道:“沒用的東西,怎么伺候的,添酒都不會。

小丫頭忙跪地磕頭,聲音顫抖道:“表小姐恕罪,格格恕罪,奴婢錯了,饒了奴婢這一遭吧。”

景軒溫言道:“小事而已,不怪罪她。”

素眠接過洛卿手里的帕子,蹲著身子替景軒上上下下的擦拭著衣裙:“小姐,我扶你回朧月閣更衣吧。”

洛虞見那小丫頭跪在地上單薄的身子不停發抖,便喝道:“粗手粗腳的,杵在這做什么,還不滾下去。”

“是……是……。”小丫頭屛著氣,襝著衣衫驚惶的退了下去。

景軒稍稍點點頭,扶過著素眠的手,來到溥倫桌席旁,柔弱的福身道:“舅父、舅母、三舅母,景軒回朧月閣換身衣衫,失陪了。

溥倫抬了抬手:“去吧。”

景軒起身抬首時,無意間的一瞥,被盧氏髻上鮮艷耀目的連理天香百合珠釵刺得雙眼發酸,心口像生長出一顆布滿尖刺的仙人掌,扎的心腔沁出稠密的殷殷血珠。

她緊抓著衣擺,埋首苦笑著出了綴彩樓。望見遠處站在桃樹下的那個添酒的小丫頭,便轉顏招手:“你過來。”

小丫頭小跑著過來,跪地告罪道:“奴婢冒犯表小姐,還望表小姐贖罪。”

“你倒很是伶俐。起來吧。”景軒坐到身側的石墩上,支手倚在石桌的一角,打量著她:“眉目清秀,雖無十分姿色,但亦有動人之處。你叫什么名兒。”

小丫頭垂手侍立:“奴婢叫花映。

抬頭轉眸望向遠處枝繁葉茂的桃樹,喃喃低語:“人面桃花相映紅。好名字……”石桌的冰涼透過層層衣袖侵入肌膚,景軒手臂輕輕挪動,抵觸著冰涼透過血脈沖進心底,她鼻子一酸,差點滴下淚來。

花映眉梢眼角掩不住的笑容,福著身:“多謝表小姐夸贊。”

景軒略略笑了笑,問:“你在哪個屋里伺候。

“回表小姐話,奴婢在福晉屋里伺候茶水的。”花映恭順是回著話,眉宇間透著一派活潑伶俐。

“從今兒起你叫素映,以后就貼身伺候我。”景軒又吩咐身邊的素眠道:“過一會子,你去鳴瑟軒向二舅母討話,就說我要了花映這丫頭了。

素眠忍著心里的不服,從牙縫里蹦出三個字:“是,小姐。”

素映喜不自禁的跪地磕頭:“奴婢謝小姐抬舉。”

素眠輕蔑瞟了素映一眼,冷言冷語道:“素映妹妹倒是很是厲害,一瞬間由粗使是小丫頭搖身變成了主子是貼身大丫頭了。以后可要妹妹多多賜教哇。”

素映俏生生的面影刷的一下紅透透的,她一動不動的跪著,生生得感覺有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指戳著自己的脊梁。

景軒看也不看素眠一眼,嗔怪道:“你是我的貼身大丫頭卻不如一個粗使的小丫頭心細,還有臉在這里對別人冷眼相待。”

素眠低著頭,紅著臉,燦燦道:“奴婢知錯了。”

景軒看了看素眠,微微一揚臉,素眠會意立刻扶起素映:“對不住了素映妹妹,姐姐我不該冷言相向。”

素映露出一團和善的笑容:“姐姐說得對,是妹妹錯了。

景軒一壁起身,一壁吩咐著素眠:“你幫著素映去鳴瑟居收拾一下東西,搬打朧月閣去吧。”

素眠道:“小姐我們都去了,誰伺候你。”

“我想一個人走走。”景軒說話間已抬步自顧自的走了。

戲臺上檀板輕敲,笙笛悠揚,纏綿悱惻的唱著《桃花人面》中《題詩》那一折的《落梅風》。

戲子揚著嗓子,柔腸百轉的唱出:[落梅風]:細雨灑輕寒,綠繡芳茸淺,隔溪的沙鳥幾處如相見。滿旗亭花開儼然,盼不見去年人面。

納蘭性德仰頭飲盡一杯酒,紅著眼眶念道:“楊柳宮眉,桃花人面,是平生未了緣。”

隨后耳畔便響起了那撩人心緒的三令:

[甜水令]:呀,為甚呵村莊冷落,朱扉鎮鎖,春風掩靜,桃李無言?可正是云離楚岫,霧散秦樓,玉去藍田,則教我對花枝空憶當年。

[得勝令]:千種恨,向誰言?萬般愁,空自憐。

你可是化朝云陽臺畔?俺能結同心在古樹邊?盤旋,看水上雙飛燕;遷徙,聽枝頭泣杜鵑。

[折桂令]:望芳郊晴嵐半天,看幾個典春衣,行歌繡筵。誰似俺春恨綿綿,良辰無那,淚灑風前。哭如癡,吟如醉,海棠變又增新病;住不可,行不能,桃花下怎尋舊緣?枉自留連,漫自俄延,空目斷煙波畫船,空歷遍云山墓田……

四月末了,芳菲已盡的桃樹,豐腴的花朵早已零落成泥,枝葉葳蕤茂密的爬滿扶疏的枝干,一棵棵姿態優美,亭亭如蓋。

婆娑的樹影在頭頂投泄而下,斑駁的映在景軒美艷姣好的臉上,她呆呆的佇立,徐徐吟著遠處飄來的[折桂令]唱詞:“……誰似俺春恨綿綿,良辰無那,淚灑風前。哭如癡,吟如醉,海棠變又增新病;住不可,行不能,桃花下怎尋舊緣?……,好一個《桃花人面》。”

納蘭不知何時站在了景軒的身后:“昔日桃花人面交相映,如今枉自留連,漫自俄延。”

景軒心中波瀾萬千,面色卻強自平靜道:“花謝了會再開,舊人走了自然會有新人。”

納蘭無限感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非云也!”

“相知不如相守的好。”

“到底是我辜負了你。”

景軒咽淚嘆道:“已經不能夠了,又何必自責。

納蘭深深嘆著:“想著你本可以嫁個好人家,我就可寬寬心,可阿瑪偏偏要將你送人深宮。不知今生何世,才能……”

景軒表情淡漠:“如今該放下的始終是要放下的。該承受的,我也會去承受。”

納蘭悲愴道:“難道這就是你我的結果嗎?”

景軒點頭道:“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朝著納蘭身邊走了幾步,緊摟著納蘭的腰身,嚶嚶泣道:“我們也應該各自過著安穩的人生。”

月似白霜點點落在側帽軒,盧氏睡眼惺忪的醒來,見納蘭穿著單薄的寢衣,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涼月發呆,淚濕衣襟。心下了然,便披衣起床,為納蘭披上大氅,握著他的手,默默地陪他一起站著。

納蘭低眉注視著的窗外的幾枝橫斜著儼然身姿的桃花,吟道:“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盧氏勸道:“我知道你對景軒的情誼,可你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風寒才大好,若又找了風,可怎么是好。”

納蘭哽咽道:“若人生只如初見是該多好,終究是我害苦了她。”

盧氏溫聲和雨道:“就算不為阿瑪、額娘不為我,為了她,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納蘭見盧氏賢惠如此,一時心中無限感懷,握著盧氏的雙手:“雪蕊,謝謝你的懂得、你的體諒。”

盧氏溫柔一笑:“咱們是夫妻,理應相互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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