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無艷江山
- 蕭瑟蘭成L
- 6227字
- 2013-06-19 14:02:01
十
最后一縷春風謝了荼蘼,六月的署氣孕育出青荷蓋綠水,熾熱的陽光暈染了芙蓉的紅鮮。
葉赫府門外,龐非牽過一匹駿馬,笑嘻嘻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冪晚,昨兒我替爺上街買紙張,順便買了幾樣現下最時新的堆紗簪花給你。”
“前幾天,大福晉給幾個格格們也買了,格格也賞了我幾朵。”冪晚接過龐非手里的堆紗花兒,簪了一朵在發間問:“好看嗎?”
龐非見她花簪在鬢,人比花俏,忙不住的連連點頭道:“好看,好看。”
“可不是很好看。”洛卿雙手反剪在身后,和榮爾朔一并踱著悠閑的步子出府門,腰間系的柳葉花樣的絡子,隨著洛卿輕盈的步態在風中裊娜的飄揚著:“龐非,你可不能一門心思盯著她,你是榮哥哥的哈哈珠子,要時時刻刻盯著你的爺。”
冪晚匆匆看了一眼主子,羞怯得臉如楓紅一般,忙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龐非漲紅了臉道:“冪晚是格格的貼心丫鬟,自是好看。”
榮爾朔牽過洛卿呵呵的笑道:“你看,說得他們一個個都不好意思了。”
洛卿抿嘴甜甜一笑:“龐非一句話贊了冪晚,還奉承了我一回,我可是越來越看重他了。”
榮爾朔溫柔的看著眼前嬌花軟玉的洛卿,道:“他說的不錯,近朱者赤,耳濡目染伺候你的丫鬟個個都如花一般悅目。”
洛卿“哦”一聲:“有其主必有其仆,原來是榮哥哥越來越說話了。”
榮爾朔笑著戳了一下洛卿的額頭道:“你呀,言語上一點虧都吃不得。”
洛卿高揚著下巴,笑道:“就是不能吃你的虧。”
榮爾朔溫文一笑,點點頭:“是……是。格格那咱們還去不去采蓮了。”
“去,當然去。”洛卿挽過榮爾朔的手臂:“黃昏近時晚霞映江,清水芙蓉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煞是好看,豈能錯過。”說著,扳著雕鞍,踩上蹬子,一個美妙的燕子翻身上馬,榮爾朔笑著翻身上馬環著洛卿的纖纖腰身,提起馬韁,兩人共乘一騎打馬揚鞭往城西的蓮花池馳去。
蓮花池碧水悠悠,蓮葉接天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二人踏著一池碧水間的一道蜿蜒的蓮葉汀步,上了輕快的小舟,自在的在亭亭玉立的荷花,田田的蓮葉中穿梭搖曳。菡萏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蓮葉蓮花隨風婀娜舞動,小舟悠然的劃入蓮花叢中深處,槳兒不時碰落盛開的蓮花,一瓣瓣地飛落湖中,驚起了安詳地棲息著的只只白鷺。
洛卿素手來回輕輕撥動著水中的花瓣,一幅抬眉欣賞晚霞盛景,一幅悠悠唱起了《采蓮曲》:“晚日照空磯,采蓮承晚暉。風起湖難度,蓮多采未稀。棹動芙蓉落,船移白鷺飛。荷絲傍繞腕,菱角遠牽衣。”
榮爾朔一面劃漿,一面道:“玉溆花爭發,金塘水亂流。相逢畏相失,并著采蓮舟。”
洛卿一扭苗條的腰身,支手倚著船弦,羅裙如蓮,飄飄欲舉,裙花一色掩映在田田蓮葉中光艷燦爛,人人面荷花相映紅,紅潤艷麗,嬌艷生輝。她看著榮爾朔開始安樂的笑顏,隨即含煙帶雨的眸子里慢慢的有了繼許愁緒。
榮爾朔見她眼中生出了愁緒,心里一緊,放下手中的漿,與洛卿并肩而坐:“想什么?”
洛卿道:“長姐曾說過,她要嫁一個全心全意待她之人。話還耳邊回響,人卻已經遠嫁了。”
榮爾朔攬過洛卿的削肩:“你這未來的姐夫可是對長姐很好啊。皇兄曾問他,三年前既已看中了你家長姐,大可求了去,為何苦苦等至大清戰局緊張才開口。他回答說若三年開口,恐怕你長姐活不到今日了,遂做了趁火打劫的舉動。”
洛卿沉吟了一會兒,道:“長姐孤傲,若是逼迫必定以死相拒。在國家安危前,長姐大義凜然定然答應。察木倫有這番計劃,想來是已經知道姐姐的不屈,所以才下了些功夫。”
榮爾朔低眉溫顧道:“你們家的女兒個個都主意大。”
洛卿柔媚一笑道:“女兒家最怕的就是所托非人,自是有自己的主意好。”
榮爾朔擁她入懷,聲聲肺腑道:“你贈我的‘儂既剪云鬢,郎亦分絲發。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之言,是我今生最珍惜的東西。”
洛卿安然和順的依偎在他懷里:“長發綰君心,幸勿相忘矣!我不怕世事難全,但求榮哥哥心里有綰兒一隅之地。”
“你在擔心,……在害怕?”榮爾朔覺得懷中的伊人纖巧的身子絲絲顫抖,便用力寬闊的臂膀抱緊了她,遲疑的問道:“你害怕什么……世事無常,還是皇權至尊。”
洛卿眉心微曲,暗暗吁了口氣,苒苒道:“長姐、景軒都是不能自主,被牽動著走一步是一步,我怎能不擔心、不害怕。”
榮爾朔伸手愛憐的撫著洛卿清艷姣好的眉鬢,堅定道:“無論以后的情景如何變幻,我榮爾朔必定傾盡全力為你。”
洛卿兩彎遠山眉幽美舒展嫵媚一笑,回身采了片荷花遮在一雙眉邊,煙雨眸流轉,溫好嫣然道:“我們賞完了盛夏紅艷艷的晚霞,再賞秋水長天共一色好不好?”
榮爾朔倏地一把環著洛卿的一裊纖腰,將她放倒在膝上,船身隨這一股力道而左右搖晃著。
洛卿驚呼了一聲,緊抓著榮爾朔有力的臂膀嗔視了他一眼,旋即微笑著伏在他的膝頭。
榮爾朔摟著她纖巧的身軀,低頭溫情脈脈的凝視著她霧氣昭昭的煙雨眸:“只要有你,無處不快活。”
日落熔金,云霞如五彩錦緞映紅了一池碧水,余暉掩映,波光粼粼,恰似“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美麗神韻。光艷燦爛霞光霎時染紅了洛卿的菡萏面容如一朵紅蓮綻放,她似嗔非嗔的用手里的荷花扔了他一下,坐起身來扭頭不理。
榮爾朔伸著腦袋左右看了看她,笑道:“上一刻風平浪靜,下一刻風云變幻,女人變臉比三伏的天還變幻莫測。”
洛卿佯裝氣沖沖的樣子,轉臉楚楚道:“誰變幻莫測了,你堂堂一個王爺……。”說著捂起臉:“羞死人了。”
榮爾朔一聽,撲哧一笑:“有人惱羞成怒了。”
洛卿見他笑自己,點漆的眼珠左右來回的轉動,忽地雙手掩住雙眼嗚嗚的哭了起來。
榮爾朔聽著她哀啼聲聲,心里急得亂成一團:“是我不好。綰兒,你別哭啊,別哭……。”
洛卿心里暗自好笑,放下雙手,宛若銀鈴一般叮叮清脆的笑著,嬌愛橫溢的側首道:“怎么,著急了。”說著咯咯的笑了。
榮爾朔哭笑不得,既而深情的將她摟入懷中:“綰兒,有你真好。”
洛卿抬首看著榮爾朔,兩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笑意若山澗清泉,咚咚歡暢;若霧中荷香,幽幽不絕。
當殘霞搖搖欲墜的掛在天際時,榮爾朔攜了洛卿惜別了一湖清荷回了葉赫府。洛卿目送榮爾朔的身影消失在鬧市盡頭,這才懷抱著荷花高興得一蹦一跳的進了院子,不料屋里遠遠傳來了一陣晴空霹靂般的語句: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典儀溥倫人次女終溫且惠,淑慎其身。柔嘉有度、賢德嫻靜、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襄親王年已及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洛嬛待字閨中,與襄親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洛嬛許配于襄親王為福晉。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十一月二十二為吉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太監尖細的嗓音落在耳里,錐心刺骨,心如枯萎的葉,被肅殺的秋風狠狠地刮落碾碎成泥。
堂上,溥倫領著家眷俯首跪地直到抬頭接旨的那一瞬,看見了院中一角嫵媚嬌艷的海棠紅裙裾在殘霞的溫熱里,不停的戰栗,隨之心痛如絞。當管家送走宣旨的太監遠去,溥倫才看清楚女兒的清艷容顏在稀稀疏疏的殘霞如血中剎那灰敗慘白,手里嬌艷欲滴的荷花哀然垂落,墜地。纖弱的身子木然的佇立在寬闊的院里,光彩絢麗的煙雨眸頓然失色,茫然無助的簌簌掉下一顆一顆斷線的淚珠。
洛卿的身心被平地雪山的一紙圣意撕得粉碎,飄蕩在風里,搖搖欲墜。她定定的踏著搖曳的步子向著歆風館的走去,走了幾步后,身軀似風雨摧殘后的凄苦花枝無可奈何的飄零在地。
襄親王府里在如血的殘陽里,富麗堂皇,氣派非凡。太監高吊著嗓子宣讀完圣旨,諂笑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請接旨吧。”
榮爾朔跪伏在地,如同受了轟雷掣頂一擊渾身顫動,彎成弓狀的脊背不住地顫動,雙手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拂動著,似乎在尋找遺落的珍貴。胞弟榮爾紳膝行上前抓住兄長的肩膀:“二哥,快接旨啊。”
襄親王額娘富察氏,知道兒子心中有屬,無法接受賜婚,便自行接了圣旨。吩咐下人打賞并送走宣旨的太監。剛想要勸解勸解兒子,誰料榮爾朔霍然站了起來,猛地沖出了王府。
“爾朔……爾朔……。”博爾濟吉特氏急促的想去追,腳下的花盆底由于疾步的踏出致使失了平衡的身軀就要摔倒。榮爾紳一個箭步上來扶住博爾濟吉特氏:“額娘,我去找二哥。”
富察氏急得直跺腳:“你二哥肯定是進宮去了,你到宣王府找你大哥,你們兄弟兩個一定阻止他胡鬧。”
榮爾紳安撫好額娘富察氏道:“額娘,你別急,兒子這就去。”又吩咐丫鬟道:“扶福晉回屋休息。”
富察氏憂心忡忡的長長嘆了一回:“造孽呀。”
乾清宮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皇帝正在御書房里與索額圖、明珠、周培公商議戰事。榮爾朔不待總管太監梁九功通報,便一頭沖了進去。
皇帝見榮爾朔貿然闖入,拍案怒喝:“你堂堂一個親王這般不懂規矩,橫沖直撞的沖進來,眼里還有沒有朕。”
榮爾朔跪拜行禮道:“皇上恕罪。臣有要事求皇上。”
皇帝冷笑一聲,道:“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什么事比軍國大事更重要。”
榮爾朔心中急如星火,不顧一切脫口便道:“賜婚之事。”
皇帝氣憤得有些想笑,旋即揚了揚手,三個大臣會意立即跪安了。太監總管梁九功也乖覺的領著太監宮女退了出去。
“賜婚之事你不愿意?皇室宗親的婚事由不得愿意不愿意。”皇帝沉著臉,忿聲道:“生在皇家,婚事就是政事,這個道理難道要朕給你講聽嗎?”
榮爾朔刀斬一般的截然:“我早有意中人,也許下婚嫁之約,我不愿娶她。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的冷面擴成一副覆水難收的確鑿,凜凜:“既已成命,如何收回。你的身后是滿清皇室,她的身后是蒙古貴族,兩家結為秦晉之好是政事必要,并非尋常百姓間的婚嫁。”
“沒有娶福晉的王爺大有人在,皇兄可再覓人選。”榮爾朔鍥而不舍,極度想求得圣意的轉圜:“我一庸碌之王,不配。”
皇帝龍顏慍怒,剜了一眼榮爾朔,既而厲聲道:“你昏了頭么!帝王家娶親不問兒女之私,只論政情利害。男子三妻四妾,娶了嬛格格以后,你再娶自己心之所向為側福晉,也無不可。若是計較名分地位要做平妻朕也一律準了。”
榮爾朔倏忽之間心神黯然,眼眶腥紅,愴然道:“現下別說嫁于我,恐怕連見我一面,她都不愿了。”
皇帝將弧度凌厲的下巴一抬,笑比河清的反問:“難道那女子在意的,只是你襄親王嫡福晉的名銜地位,而不是你榮爾朔這個人。”
榮爾朔決然截口道:“名銜、地位她視如微塵,她不愿,是有自己難言的苦衷。皇兄,臣弟求你收回成命吧。”說著匍匐在皇帝腳下,接連磕頭的哀求著。
皇帝身子往后靠在龍椅上,英朗精明的面目隱沒在燈火的光暈之后,放暖了聲氣:“太后早有屬意,朕也覺得不錯。你與洛嬛的婚事是一早指定好的,等的本就是時機。朕曾明里暗里知會過你。你卻一笑置之說朕打趣你,這回著朕可沒打趣你。”
榮爾朔頹然失色,跌坐在地,全身抽搐不已。悲不勝悲的連連苦笑,一字一句,嘶聲哽咽:“‘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原是為我而來。難道,就這般束手無策嗎?”
皇帝眉目情深悠遠,語含萬千感慨:“男兒有淚不輕彈,寧流血不流淚。朕明白,男兒流淚不為江山,不為天下,獨獨為了那個伊人。”
“江山無垠、天下膜拜,怎及得上她對我深情一往。”榮爾朔嗓音發顫,氣息不穩:“我終究是福薄,與她無緣。”淚水沿著的清俊輪廓流淌而下,漸漸地他放聲痛哭起來,哭得身軀簌簌發抖,仿佛要將內心的凄厲絕望全然傾泄出來。
皇帝不忍的轉首看向一旁顫動著的光亮身姿的燦燦燭火,發出細微悠遠的嘆息聲:“望來世莫再投身帝王家。”
殿外,溫貴人踏著清爽的月光婀娜而來,眾人紛紛見禮。她見索額圖等幾位大臣并宣王榮爾凡,固山貝子榮爾紳及闔宮的侍衛、太監、宮女一律在宮外候著,便問梁九功:“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兒,讓皇上連列為臣工都屏退了。”
梁九功回道:“是襄親王與嬛格格的婚事。”
溫貴人愕然一驚道:“什么時候的事兒。”
梁九功道:“今兒黃昏時分傳的賜婚圣旨。”
溫貴人心如刀剜,涌上了無限哀婉清水眸子迅速掃過一旁的納蘭性德,落在了明珠身上,意欲開口說什么,卻被宮門的“吱呀”一聲,生生打斷。眾人聞聲回望,跌跌撞撞的出現一個蕭瑟頹喪的人影晃蕩在皎潔月光下,數盞宮燈的熒熒光火顯現出榮爾朔死灰般的慘然面孔。他托動著千斤之軀,目光空洞麻木,步履紊亂的寸寸挪移著,驟然腰身一彎,捂住胸口,無響無聲嘔出悲痛竭絕的一腔血。
明月照孤影,愁人夜獨傷。旖雨樓中,洛嬛坐在案前紋絲不動,定定的看著一紙明黃錦布上決定命途的寥寥數字,苦澀的笑了笑,撫著蠟燭上的紅淚:“今晚,你要替人多少人垂淚到天明呢。”
菱州嘆氣道:“本是喜事,偏生弄得闔府冷冷清清的。三格格這會子還把自己關在屋里,老爺快急死了。”
洛嬛合上圣旨,幽遠嘆息著:“世家女子,命途難握。早晚都是政理聯姻的犧牲品,終究抵不過皇權政治的洪流。”
一時司畫進來道:“格格,福晉來了。”
洛嬛起身迎著額娘進屋,黛眉長斂的問:“是太后的意思,還是額娘您的意思?”
博爾濟吉特氏眼睛微紅的看著女兒:“圣旨已經下了,是誰的意思根本不重要。”
洛嬛眉心的愁更添一層:“襄親王一心想娶得是綰兒,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我堅持不嫁,太后會三思的。”
“平日里你聰慧非凡,怎么這會子倒犯起糊涂了。”博爾濟吉特氏一臉肅整道:“這道賜婚的旨意,可不是太后對你純粹的疼愛。”
洛嬛高傲倔強道:“我不想以這樣毫無退路的逼迫,讓襄親王娶我。”
博爾濟吉特氏無奈一笑:“抗旨的罪名,縱是皇室親王也擔待不起,何況一介官宦之女。這樣淺顯的道理,襄親王明白,綰兒也明白。所以這樁婚事勢在必行。”
洛嬛欲言又止的低眉緘默,望了一眼滿地白霜的月光:“額娘,綰兒是您一手撫養長大的。您怎么忍心……。”
“額娘以為自己不會心痛,沒想到此時此刻額娘的心像是在被人凌遲著。”博爾濟吉特氏語中著哭腔,眼眶泛紅:“洛虞所嫁到蒙古喀爾喀土謝圖汗部,如今還不是大清的疆土,日后是反還是歸附,誰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咱們府里的一位嫡親格格明年選入宮中做皇妃。”她滿目憐愛的望著女兒:“宮深寂寞,額娘不能讓你去,只能讓你嫁給襄親王。”
洛嬛半張著嘴巴,落下淚來:“景軒已經入宮,她不可以做皇妃嗎?”
博爾濟吉特氏:“景軒是你二叔獻給皇上的,是皇上會寵愛會憐惜的人,以她的性情在深宮里用不了幾年,就會被被人連根拔起。”
洛嬛不敢相信的問:“難道,你就忍心讓綰兒入宮嗎?”
博爾濟吉特氏眼角,落下幾滴眼淚:“綰兒也是額娘的心頭肉哇,額娘也不忍吶,只是……”
“只是,只是綰兒是溫氏生的。”洛嬛流著淚,苦笑了幾聲:“額娘,何苦呢,她都已經死了,您這折磨自己。”
博爾濟吉特氏拿起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站起身來,急切切的往外走:“綰兒把自己關在屋里呢,我要去看看她。”
洛嬛看著消失在夜色里的額娘,站在門口怔怔不語。
歆風館幽雅清靜的院里,溥倫在來回踱步,時不時的朝著屋里看。博爾濟吉特氏在一旁緊緊握著手里的帕子。
溥倫忽地停止踱步了,一扭身疾步到門前,哐當一下把門踢開了。借著月光,見到面容憔悴的女兒抱膝坐在腳踏上倚著榻沿,默默失神,眼里流淌而下的淅淅瀝瀝的淚雨淋濕了慈父的心。
溥倫站在原地躊躇不前,側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博爾濟吉特氏,眼里有幾分怨恨的影子在閃爍,隨后,回身看著女兒,郁郁的說不出話來。”
博爾濟吉特氏上前扶住溥倫,忍淚道:“爺,圣意難違,不怪你,不怪你。”她轉臉細看著屋里的洛卿,心內酸楚連綿:“兩個女兒都是娘的心頭肉,怎么做都無法兩全。天意弄人吶!
洛卿的一顆心冷如冰雪,癡癡注視著手里的圓雕玉人佩,淚帶梨花:“果然是天有不測風云,事非所愿,人生無常。”她渾身瑟縮,眼神黝黯,軟弱無力的說了句:“綰兒只是想一個人靜靜的想……想明白,明白了……就無事了。”一面說,一面捂著臉,悲慟的泣涕如頹,嗚嗚不止,哀哀欲絕。哭泣聲里帶著一股出于肺腑的悲哀,神魂懼慟,令人不能不為之震驚同傷。
靖晏站在院里聽著妹妹聲聲凄楚如杜鵑啼血的話語,不禁紅了眼眶,怔怔道:“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東風惡,歡情薄,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