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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無艷江山
  • 蕭瑟蘭成L
  • 4346字
  • 2013-06-19 14:02:01

慈仁宮里一片寂靜,溫柔的晨光跳入進來,調皮照出寢殿里侍立的太監、宮女低頭屏氣的肅穆的身影。只聽得李嬤嬤修剪牡丹繁枝葉茂葉的輕巧咔嚓聲。

太后慈祥而安然的半倚著靠墊閉目養神,惠貴人坐在一旁抄著經書。幾桌上焚的安神香沿著琺瑯鼎爐,由著鏤空夔形紋的蓋身絲絲縷縷地吁著裊娜如絮的煙霧,溫柔的飄拂到半空,徐徐地蔓延擴張到殿內的一角一落。

景軒扶著素映踏著細碎的步子入殿,細軟著嗓音蹲安道:“臣妾魏氏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沒有讓景軒平身,只是問她:“老祖宗那兒可去了。”

景軒恭謹的俯首道:“回太后的話,去過了。”

太后半張眼簾,輕揚著手道:“起來說話吧。”

素映先身起來扶著溫貴人,景軒站直身子,方再福身行禮道:“給惠姐姐請安。”

惠貴人忙放下筆起身相攔:“都是自家人,你我位份又是一樣的,給我請安如何使得。”說著,與景軒見了平禮。

景軒文靜道:“不論位份,單論輩分姐姐是表姐,給表姐請安也是應該的。”

太后身子稍微動了動,景軒知道太后要起身,便上前扶著太后:“太后,您慢點。”素映立時伶俐地跪在炕前為太后穿著花盆底鞋。

太后笑容淺淡的看了景軒一眼:“入了宮,就好好的。”

景軒點著頭:“臣妾知道。”

惠貴人滿意的笑容在一雙明眸里緩緩地流淌著,她走上來一步,扶著太后的手臂道:“太后今天要去那里,就讓我和溫妹妹伺候著吧。”

李嬤嬤剪了兩只枝色艷香濃的牡丹插到高幾上青花纏枝蓮紋梅花筒形花插里:“還是兩位貴人乖巧孝順。奴婢老了,以后就只管侍弄花草了。”

太后站在高幾前輕輕撥弄著一枝紅艷露凝香的牡丹花枝,笑道:“多好的便宜被你給占去了,哀家還想養花種草打發清閑時日呢。”

惠貴人清水橫波中蓄著幾分敬畏,笑顏姣好道:“太后母儀天下,唯有這人間富貴花才配得太后之尊。”

太后壓低花枝,稍稍仰首湊到胭紅如美人妝的牡丹花前,滿面陶醉的一嗅:“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靜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惠貴人一幅欣賞著牡丹的灼灼美顏色,一幅轉動秋波吟道:“花瓣柔柔層層愛,芳蕊茸茸灼灼開。百花叢中映日笑,一片春色盡攬懷。”

景軒抬眉婉轉道:“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競夸天下無雙艷,獨立人間第一香。”

太后笑意歡暢,攜起景軒的素手握在手心:“通詩書,從容陰禮,明珠調教的果然不錯。美要眇兮宜修,柔順為則,你便是了。”

景軒低眉福身道:“謝太后謬贊,臣妾惶恐。”

太后神色深遠,目光淺淺:“牡丹種類繁多,哀家卻只喜歡“二喬”“斗艷”“嬌容三變”,沒有一枝獨秀的霸道,唯有平分春色,雨露共享的祥和。”

“雨露共享才會有牽制,然后方得平衡。”惠貴人笑容流溢出深遠眉目:“六宮從來不能有一枝獨秀,舒嬪是時候分給別人一瓢羹了。”

太后正著發髻間的鳳穿牡丹金釵,眼神迸發著嫌厭光華道:“走了梅滟雪,還有個溫靜袂。皇帝那么大的后宮,偏偏就出不了個分寵的人,哀家怪誰呢。”她含著幾分慈和的笑影,上下打量著景軒道:“如今有了你,哀家也可省省心了。”

景軒的脊背涼涼發冷,她無法用十六歲的純善心性去揣摩眼前著位深宮婦人目光中盤算的遠慮。自己只是一顆任人分派的棋子,誰知道,棋子會不會淪為棄子。她想著,或許棄子比棋子有福氣,因為棄子丟棄后,便能一切自已了。

惠貴人輕笑道:“后宮以后也會祥和一些了。”

太后臉色微沉,語氣卻極為平淡,是斥訴不爭又仿佛閑話家常的意味:“明嫣,你現在倒是很安分知足了。這幾年平貴人的永和宮如冷宮一般清靜也知道爭一爭,你有兒子繞膝承歡卻還怡然自得。是不是覺得有兒子以后就什么都有了,越發的短見了,也不花點心思想想自己的位份和兒子的將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惠貴人面上一窘,紅了臉:“太后教訓的是,臣妾鼠目寸光,未能想到為子女為計深遠,愧為人母。”

太后在滿室馥郁的牡丹馨香中悠長的嘆息了一聲:“生為女子命苦,生為皇室女子命薄如紙,更為艱辛。”

景軒懷揣著滿腹憂慮,自己身在是紫禁城的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孑然一人,頭頂日光照出的影子都不是成雙結伴的。夫君既是夫更是君,她是妾是臣卻永遠不會是妻。

深宮里的牡丹開艷滿天下,可憐宮鎖玉容,秀色囚禁,枯榮凋零在一方禁錮之地,終究失了生機,失了顏色,失了情趣。

惠貴人和景軒一同出了慈寧門,信步款款的去慈寧花園散心。

“昨晚上皇上翻了你的牌子,寵幸了舒嬪。”惠貴人眉宇間閃爍著喜意:“佟妃、平貴人早就怨毒了她,這一來又是舊仇未泯,又添新恨。咱們坐當漁翁,大可不必躬身親勞。”

景軒望著紅墻外的碧海青天,心底酸澀,語氣凄咽:“活得平凡真好,我倒羨慕尋常百姓的日子,雖是身份低微的販夫走卒,但活得自在。”

惠貴人握住景軒的手:“我們陷了進來,就別指望還有出去的一天,更別說什么尋常百姓的日子。”她聲音低沉了下去,隱隱含著悲愴:“宮外的日子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去慢慢回味咀嚼吧,算是安慰安慰自己冰冷寂寥的心。以后的日子很漫長,漫長得讓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惠姐姐,你進宮多年,對皇上可曾……。”景軒欲說出,但又難以啟齒,還是將“真心”那兩個字生生咽到了肚子里。

惠貴人眼波震動,百轉柔腸:“真心?即便是有,皇上也未必珍惜。”惠貴人將手輕柔地放在心口:“后宮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心。如果有,不要開口說,讓把它藏在這里吧。”

景軒拈起身側一朵荼蘼花,放眼一覽滿園艷麗:“一園子的花,獨獨依著一個護花人。這‘真心’二字更是凄涼諷刺,恐怕連花也淚如走珠。”

惠貴人笑著為景軒理了理領上繡團花紋的潔白龍華:“皇上從來都只喜歡對他忠貞不二的女人,妹妹只要你一顆心忠于皇上,皇上會真心待你的。”

景軒垂下眼簾,翹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投下美好弧形的剪影,通身流溢的清婉氣韻肆意侵襲得四面幾枝妖嬈多姿的嫵媚紅藥,節節退讓,低下艷色花冠。

惠貴人定定地看著她出神,心下暗想:當年那個女子清婉得不也是讓一群妖艷無格退避三舍嗎?她才是真正贏了得皇上的人。景軒,她的以后,會是怎樣是一番光景呢。

葉赫府東府納蘭寢室內。愛新覺羅氏穿著檀色繡團福字紋大襟立領寬袖旗裝端坐榻上:“你已經身為人子,人父,人夫。如此不愛護自己的身子,讓我們如何是好。”

“額娘,兒子心里難受。”納蘭半蓋著被褥坐在床上,低垂著臉,心中萬千酸楚,眼里帶著幾縷無法排遣的愁緒,哀求道:“我半生無法為自己做主,就讓兒子放縱一回吧。”

愛新覺羅氏無奈的近乎乞求:“兒啊,她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何必自苦呢。蕊兒是你的發妻,你將她置之何地,讓她如何自處。”

“額娘,你就別再責怪他了,由著他吧,兒媳明白他心里的苦。”盧氏從外間進來,坐在納蘭身旁,端起瑩川手里的湯藥道:“雪蕊嫁得如此重情重義的夫君,是我此生之幸事。”

愛新覺羅氏看著盧氏原本花容月貌的臉面,隨著兒子纏綿病榻時日的推移也日益消瘦憔悴下去。只深深吸了口氣:“我們家有你如此賢惠的兒媳,也是我葉赫府之幸。”

盧氏喂納蘭喝著藥,納蘭才喝了幾口又吐了一些出來,盧氏放下手里的湯藥,拍著納蘭的脊背,解下腋邊襟上的帕子擦著他嘴上的藥漬。

愛新覺羅氏見狀垂著眼淚,欣慰又心疼:“都吃了好幾劑藥,總也不見好。”

盧氏婉靜道:“額娘不用擔心,我將一半的藥做成了丸藥,再多吃幾次,冬郎的病會起色的。”

愛新覺羅氏拿絹子拭著淚:“這是心病啊,吃多少藥都無濟于事。冬郎,你教我說你什么好啊,何苦折磨自己又折磨別人。”

盧氏聞言低下頭來心如刀割,幾顆奪眶而出的清淚撲簌簌地滴落在身上水藍旗裝緞繡木蓮花花蕊上,旋即晃晃悠悠地隨著她身子輕微的顫抖而無聲的滑落。她吸吸鼻子,換了個笑臉道:“額娘,來日方長,冬郎的病總會大好的。”

納蘭見盧氏賢惠至此,的心像被人猛地扎了一刀,痛得無以復加,頃刻間巨浪狂濤的愧疚感兇猛地翻滾而來,將他攻擊得幾乎繳械投降。他極力的咽了口氣,緊閉雙目,落下淚來。隨即一聲悠長的嘆息,久久縈繞在空。

西府歆風館里,辛夷朵朵峭立在枝頭,散發的香氣飄蕩著充盈了滿室。

洛卿拿著書坐在窗下發呆,洛嬛猛地將她手里的書抽出:“什么事比書中的顏如玉、黃金屋還有趣,值得你如此費神。”

“倒不是費神,是不忍。不忍破壞一個如此賢惠女子,苦苦堅守的平靜從容的生活。”洛卿拿回洛嬛手里的書,嘆氣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憐了空對深宮冷月的景軒了。”

洛顰抿著嘴笑意純真的點頭道:“哦,原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個比喻有幾分貼切,但太嚴重了。”洛嬛明眸一轉:“綰兒這丫頭定是想了個掉包計,但又見堂嫂對堂兄情深意篤,終究是算了。徒留自己在這唉聲嘆氣。

洛顰嬌聲道:“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還好沒做,不然豈不是罪過了,只是苦了景軒姐姐。”

洛卿幽幽嘆氣道:“這府里美貌的丫鬟多了去了,大可挑幾個姿色尤甚的獻給皇上。真是不明白太福晉和二叔怎么忍心將景軒送進宮。”她靈機一動,突然問洛嬛:“二姐姐,你知不知道個中原由?”

洛嬛暗暗贊嘆洛卿的聰穎過人,笑著捏了一下她柔潤白皙的臉蛋:“你真是個鬼靈精。”說著,她細細的想了想,想起一件久遠是事,她略顯遲疑道:“莫不是——,以前額娘說的那個富察家的格格。”

“富察嘉惜。”洛卿脫口而出。

洛嬛點頭稱是:“每個人都有一段蕩氣回腸是少年情事,九五之尊也會有。當年,這個嘉惜格格差一點成了皇后。如今是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航的亡妻。”

“當年嘉惜格格與平南王尚可喜的兒子尚之航早定姻親,不料她與皇上有情,壞了名聲。”洛嬛娓娓道來:“為周全皇家顏面,太皇太后秘密下旨賜死她。后被尚之航所救,這尚之航向太皇太后請旨封嘉惜格格為和碩柔嘉公主下嫁給他。”

洛卿接過話道:“如此一來,嘉惜格格就是宗親貴族的身份,從前的富察氏已經被賜死,下嫁給尚之航的就是皇室公主。”

“很多無力回天的事,只有至尊的皇權能改變。”洛嬛感嘆道:“這個尚之航算是個癡情人了,可惜的是,柔嘉公主新婚的晚上突然死了。”

洛卿想到了“替身”一詞,這個悲愴的詞加諸到容貌無罪的景軒身上是多么悲哀。她反復的將書合上又翻開:“朝廷的權謀政斗原本無關閨閣女兒,但在家族的盛衰榮辱面前,女子犧牲是必要的。皇帝對嘉惜格格無法忘情,景軒偏又肖似于她,這一點注定了景軒的犧牲。”

洛嬛低聲道:“伴君如伴虎的深宮歲月……委屈她了。”

洛卿皺著遠山眉,不平道:“豈止是委屈,且不論與三宮六院眾多嬪妃共侍一夫委屈,就這個替身的身份,便是極大的侮辱,那是所有女子的噩夢啊。”

“木已成舟的事,感嘆也是無用的。”洛顰轉換著笑臉道:“聽娘親說,女子年到及笄,人生脫胎換骨,可附姻親。這幾天來的王孫貝勒快把咱們葉赫府的門檻踏破了。”

“小丫頭真是一張壞嘴。”洛嬛香腮飛紅,拿著團扇輕輕遮面。

洛顰半張著朱唇,委屈著發出嬌滴的聲音:“我說得可是大實話,二姐姐還不愛聽嗎?”說著又要說什么。

洛卿噗嗤一聲,忙攔道:“快別說了,二姐姐都羞得一臉紅妝,再說就要惱了。”說罷,眾人一齊笑臉,惹得花三上的一盆殷紅的杜鵑笑彎了纖腰,花容楚楚生姿,令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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