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意見一致就不用多費口舌。”離音一揚眉，轉身坐下，看向負手睥睨的云墨天，“我想知道這些天的局勢，不介意跟你的合作者共享一下資源吧？”云墨天平靜的眸子幽深得就像千年的古潭：“等他們來了再說吧。有些事也該見見光了。”

葉韻和左無言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兩人一坐一立，各自想著什么，晨光熹微，竟勾勒出一種平靜和諧的幻覺。葉韻依舊帶著寒影的人皮面具，她看見離音，眸子里隱隱有晶瑩之色閃動，有欣慰也有安然。離音也看向她，嘴角揚起一絲淺笑，帶著難得的溫柔清淺：“我沒事了。”

一句話說的葉韻鼻子微酸，差點就要掉下淚來，在明明應該最完滿的時候被推入地獄，身心俱傷，痛失所愛，若是換了別人，必然是像斷了水源的樹，白日天光里慢慢枯死，可是，她是蕭離音，她是一生都活在沙漠里的胡楊，即便枯死，也要裝作毫不在意地堅守……

“死丫頭，老娘我千里迢迢趕過來，你還敢有事？”葉韻睜大了眼睛，掩去眼底濕意，故作兇巴巴地點了點離音的額頭。“是是是……”離音也配合地做狗腿狀，有些話，如她們，從來就不用說出口。

兩個女人熟門熟路地用詭異的方式聯絡感情，明顯把被晾在一邊的兩個男人給驚著了。云墨天還好些，只是開始微訝，之后便閃過一絲了然，看向離音的眸子也更顯幽深。倒是左無言，新奇得很，圍著葉韻轉了兩圈，不住地打量，半晌，才開口：“嘖嘖，真是物以類聚啊，你們這一群里有正常的女人嘛？”

葉韻眉眼一挑，順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露出那張魅惑天成的臉，眸似皓月生光，眉如遠山染黛，唇色嫣然，似笑非笑，她故作憂傷地嘆了口氣：“我們這一群確實都不是正常女人。誒，這般傾國傾城，真是讓左公子為難了。”此言一出，離音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左無言就像吞了蒼蠅一樣，臉色一陣扭曲，悻悻地退到云墨天身邊，還自顧自道：“全是瘋子，我他媽被一定是被驢踢了，去理這兩個女人！”

“好了，別鬧了。說正事。”云墨天收回停留在離音笑靨上的目光，出聲道。屋子里頓時靜了下來，剛剛歡愉的氣氛頓時消散了，四人心知肚明，接下來等著他們的是什么。尤其對蕭離音，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葉韻低沉而黯然的音調一點點地敘說著離音離開的這幾個月里，晉國的劇變，從廢后事件，到清州之死，葉韻停下來小心地看了看離音，離音點頭示意她繼續，座位下的雙手卻已經滲出了血珠。接著是洌的報信，知曉墨魂的背叛，殘音宮的大清洗，三十年前下的死無疆，忽然出現的靖遠侯，破釜沉舟的二十萬大軍……直到她收到的最后一條消息，悟空出現，陛下失蹤，萬卜世懸尸城樓。

“哐當”一聲，打斷了葉韻的敘述，離音抬頭，卻看到左無言恍惚地神情，他一把抓住葉韻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你說誰？你說誰懸尸城樓？！”葉韻痛得皺了皺眉，剛剛還一臉閑適像在聽故事的人，此刻卻血紅了一雙眸子，神色說不出地猙獰。

云墨天一愣，隨即想到了什么，隱隱帶著嘆息：“原來你說的那個人，就是萬神醫……”左無言踉蹌地倒退了兩步，像是陷入某種幻境，目光空洞，聲音癲狂：“怎么可能？他怎么會死？他怎么可以死！當初丟下我們，現在連債都不還，就想這么輕輕松松地就死掉嗎！！”

離音從心痛中回過神來，吃驚地看向左無言：“你……”云墨天看向從來都慵懶肆意的人，眼底有些許無奈：“萬神醫，是無言的父親。”

“什么？”葉韻瞠目低呼，和同樣震驚的離音對視一眼。“可是，師傅……他從來都沒有……”離音艱澀地開口，萬卜世雖然像個老頑童一樣，帶著游戲般地態度活著，但是對她和清州，卻是真心疼愛，把他們當成兒女一樣對待，怎么可能會對自己的親身兒子不聞不問……

“不！他不是我父親！他不配做我父親！”左無言突然激動起來，冰冷又血紅的眸子緊緊盯著離音，“我娘懷著我被迫嫁入左家莊的時候他在哪里？我娘苦苦掙扎，被害慘死的時候他在哪里？那個男人，不過把這些當成一場風花雪月！所以……所以，這二十余年，他都沒有發現……我娘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掩面的男子倚著墻一點點滑下去，仿佛光澤盡失的華錦，委頓在地。雍容邪魅的男子此刻如同孩子，想要恨，想要咆哮，想要報復，可是驀然回首，那個私心以為理所當然在承受這些的人卻早已不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