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殷歌與姚蜜約好一起去C大看尹樺生他們打籃球，自從上次見面之后，姚蜜和滕楓那小子關系迅速發展，一周下來幾乎到了隨時電話短信報備行程的地步，雖然兩人都沒有明確表態，但沈殷歌覺得這樣下去在一起是遲早的事。不過當事人倒不著急，用她的話說，曖昧時光最美好，如果什么都挑明了那還有什么朦朧感呢。

有蜜子做擋箭牌，沈殷歌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出入C大籃球場了。這周末是C大的主場，上次比賽出了小小意外，兩邊學校都同意再加賽一局?；@球場上的尹樺生比平素里看到的多了一份暴戾和霸氣，有種無可阻擋的氣勢。他長手長腳穿空蕩蕩的三號球衣，頭發用發帶全部束起，整個人瞬間多了份清爽。烈日照耀下，大顆大顆晶瑩汗珠從他額角淌下，他隨意用手背擦拭，額頭了就多了一道明顯的淺灰色，但他卻全然不知，整顆心都放在隊友手中那顆小小的籃球上。沈殷歌站在姚蜜身旁，但視線卻緊緊追隨著尹樺生，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一個進球時得意的微笑，一個防守失誤時的小小蹙眉，指揮陣形時頗有大將之風的自信從容，中場休息時站在場外的抱臂沉思。在他的無數個小動作里，也曾向沈殷歌她們所站方向不經意的一瞥，她不確定他是否有看到她隔著鐵絲網站在操場外。但她的心卻在他那像風吹過的淡淡一瞥中被打亂了頻率。

砰砰。砰砰。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看呆了呀，花癡！”姚蜜無心的調侃恰好打中某人的心事。她從澎湃的心潮中回過神來，急忙辯解：“才沒有，我只是好奇最后誰會贏?！甭敺f如姚蜜才不會相信她這蹩腳的爛借口，“你就編吧，這么多年了你一說謊就臉紅的毛病完全沒變。”

沈殷歌啞口無言，臉頰上的那抹紅暈在姚蜜一語中的之后更加明顯。

姚蜜接著用半調笑的眼神質問她，“說吧，你又看上誰了？”

“什么又啊，說得我像個濫情的人?！?

“好好好，你最專一又貞潔，簡直就是個一條道兒走到黑的傻丫頭行了吧?！闭f完還不忘關注一下場上目前的局勢。

沈殷歌的目光又無意識地追隨他而去，在一片虛化的背景中他就是那唯一清晰的焦點?！澳憔拓毎?，難得理你?！?

姚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只得到幾個模糊重疊的背影，不由得大失所望，“不行，你肯定有情況，快老實交待！”姚蜜不依不饒地纏著她。

“蜜子?！?

“嗯。”

“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他了，總想見到他，一閑下來腦海里就會出現他的樣子，有時發呆想到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會不自覺笑出聲來。我覺得自己好傻，好像除了想他之外我什么都不會做了?！?

看著好友糾結的樣子，姚蜜心疼又好笑，“是尹樺生是不是？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她不再躲閃否認，“是的。我喜歡上他了，莫名其妙地，從毫無印象的第一眼到第二次碰面時的不歡而散，再到后來我受傷他背我下山，還有上次大家一起吃飯。我只見過他短短四面就說喜歡上他了，這樣是不是很搞笑很輕率？”

“你不止是很搞笑很輕率，你還有點傻有點笨。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沒有緣由沒有道理的事啊，你何必這么糾結，‘喜歡就去追，不管錯與對’這句話不是你以前告訴我的嗎？”姚蜜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恨鐵不成鋼，此時在她面前的這個站在愛情里不知所措的女孩，還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無憂無慮做著白日夢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殷歌嗎？

“但我不確定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我也有好感。又或許，他還在為自行車的事兒討厭我也說不定。”

姚蜜在一旁鼓動她：“那你就去問，去問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別一天到晚一個人在這兒東想西想?！?

最終C大在尹樺生的帶領下以62：57贏了T大，一幫臭烘烘的人趁著開心說好待會兒去校外喝酒慶祝。

“沈殷歌，姚蜜你們也一起過來吧。正好我們這兒都是綠葉，需要你們兩朵鮮花來幫忙點綴一下?！笨吹贸鲒A了球賽的尹樺生心情大好，殷歌從來沒有聽過他如此輕快的語氣。

姚蜜這樣的積極分子對于這種聚會向來持來者不拒的態度，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臨了還甩給沈殷歌一個待會兒就看你的了的八卦媚眼。沈殷歌知道姚蜜在暗示自己什么。不過就算姚蜜不答應她也不會放過這樣好的和他相處的機會，剛剛的一番坦白讓她心底里那個險些湮滅的小宇宙重新燃燒起來，是的，她要努力！努力讓尹樺生愛上她！

一幫人浩浩蕩蕩向C大后街走去，經過一番激烈討論之后得出去吃涮羊肉的統一結論。其實沈殷歌極討厭羊肉那股嗆人的膻味，但為了不掃他的興，只好欣然答應?；@球隊一共九個人，加上她們兩個女生，十一個人剛好兩桌拼成一桌，男生出去吃飯，酒是無一例外的重頭戲，剛上桌，服務員就扛了兩件酒過來，看的她只覺得頭大。其實她還是有一定的酒量，或許是遺傳自沈清運，四兩白酒不成問題，紅酒也能喝個兩瓶，唯獨啤酒從來不愿沾。在她看來，啤酒是最無益的東西，喝少了不夠買醉，喝多了就像灌下一肚子的水，難受不已。

蜜子和滕楓顯然不滿足于每天只能隔著屏幕傳情，所以難得的見面讓兩人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一路上打鬧說笑嚼耳根子就差沒手挽手了，吃飯時兩個人也被大伙兒起哄著湊到了一起。而作為剩下的唯一女性，沈姑娘則在眾人注視下大大方方面不改色地坐到尹樺生身邊，立馬引來噓聲一片。殷歌偷偷瞄他，他還是那樣云淡風輕地笑著，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膽大行為。

整頓飯，她只吃了幾口沾著羊腥味的涮青菜就全無食欲，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聽他們聊天，偶爾也插進一兩句自己的見解。下飯的話題大多是體育、政治、經濟和一些她不熟悉的名字，她聽得乏乏的，只在他偶爾開口時才覺得精神一振。男人的話題永遠不會出現在女人的聚會上，正如男人也不會對時尚妝容瘦身明星八卦一類的話題感興趣。

有人問起樺生畢業后的打算，這樣略帶感傷的話題一下子把所有人從無憂的校園生活拖入了殘酷的現實中。明年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就大三了，開始面臨對未來人生道路的規劃，有人保研有人出國有人考研有人直接參加工作有人考公務員，也有人自己出來創業。曾經最親密的朋友，同班的同學，一個寢室朝夕相對的上下鋪會從此分道揚鑣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而這條路可能要走一輩子，今后的人生也可能因為當年的決定而徹底改變。

“那你呢，樺生，你大學畢業之后準備干嘛？”

正在專心涮羊肉的尹樺生頓了頓，然后回答，“工作?！?

另一個男生面帶惋惜，“老大，你籃球這么好，不出國深造真是可惜了?！?

“我媽一個人帶大我，受了很多苦，我想早點出來賺錢讓她好好享福?！闭f起這些他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而籃球，只是我的夢想，夢想畢竟不能當飯吃?！彼@句話說中在場好幾個男孩兒的心，原本熱騰騰鬧哄哄的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深深埋著頭好像在沉思著什么。

這是沈殷歌第一次聽他提起他的家庭他的家人。但這聽上去有些許悲慘的身世卻沒有在他的性格里留下過多消極的痕跡，相反的，沈殷歌覺得他比他遇到的大多數男生都多了一份難得的自信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