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曾經到過的地方，是否還留著昨日的芬芳？如果沒有，卻為何讓我們再次相見；如果有，卻又為何要我們成為談判的對手？

3％！這便是SunnyGreen給盧偉卿開出的傭金比例。要知道，醫藥行業默認的傭金在10％到20％之間。盧偉卿在計劃書里提出的比例是10％，已經算是最低的傭金了。

盧偉卿是何等人物，又豈會被SunnyGreen這蠻不講理的壓價嚇倒？

“Green女士，我想說的是，這個價格似乎有點兒匪夷所思了吧。恐怕，在中國，您很難找到一家代理商愿意接受如此的定價。”盧偉卿涵養極佳，依然是彬彬有禮的語氣。

“哦？是嗎？”SunnyGreen柳眉一挑，輕笑了一下，“眼下，就有好幾家代理商正排隊等著接受比這更低的比例。如果不是因為貴公司這份出色的計劃書，我是不會給出如此高的比例。”

SunnyGreen說完，把計劃書放回桌上，輕輕地合上。

李霄霄聽著二人的對話，心中道：難道就這么完了？盧總如此的雄辯，就因為這最后的價格問題，而前功盡棄？

盧偉卿稍作思考，說道：“如果是這么一個比例，我們可能要更改一些銷售策略，所以我想請貴公司能多給我們一點時間來考慮考慮，再做答復。”

SunnyGreen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說道：“這個沒問題，我可以多給貴公司兩天的時間。兩天后，在這里，便是我們最終的決定。”

“我們還是很希望與貴公司合作的。”SunnyGreen又補充了一句，怎么聽怎么像是一種嘲諷。

回到仙草藥業，已是下午6點，許多同事已經下班了。盧偉卿徑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疲勞已極，脫了西服，斜坐在沙發上，把領帶扯松，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空氣。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滿是SunnyGreen的音容笑貌，不經意間，那埋藏了多年的記憶，淡淡地浮了出來，百轉千回，像是一部電影的回放：八年之前，我像是一個罪人，提出了分手；十年之前，我說著‘最愛你’的話；十三年前，我們開始交往；十五年前，我剛剛認識你……

好累好累，一層層汗珠從盧偉卿的額頭滲了出來。

一方手帕撫上，輕輕地拭去盧偉卿額頭的汗滴，順著他臉型的輪廓，一直滑到嘴角。盧偉卿睜開眼睛，只見許詩嫻正依偎在自己身旁，滿臉的憐惜之色。

“詩詩，我沒事兒，只是有一點點累。”盧偉卿安慰許詩嫻。

“偉卿，要不我們放棄吧，這么低的傭金，我們是沒有利潤可言的。”許詩嫻說道。

盧偉卿輕笑一聲：“我的字典里，沒有‘放棄’。”他溫柔地撫摸著許詩嫻的秀發，一臉的鎮定，接著說道：“詩詩，我有辦法拿下這個案子。”

許詩嫻看著盧偉卿自信的神情，猶豫了片刻，似問非問，語帶雙關地說道：“偉卿，你和SunnyGreen很熟吧？”

盧偉卿略帶驚訝地看了看許詩嫻，心道，女人的敏感真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我也不用隱瞞什么，SunnyGreen的中文名叫孫曉陽，我們是北平大學的同級生，她也是我的初戀女友。”盧偉卿幽幽地說道，“這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她連姓氏也改了，想是嫁給了一個外國人吧。”

“這只會增加拿下這個案子的難度。”許詩嫻把頭埋進盧偉卿的胸懷，自言自語道。

失敗的初戀，往往是恨多于愛，更何況自己當年還有負于孫曉陽。這一點盧偉卿心里很清楚，但無論如何，他也要搏一搏，看看是否還有回旋的余地，哪怕孫曉陽能念及當年萬分之一的感情也好。

“我會有分寸的。”盧偉卿輕輕地拍著許詩嫻，說道。

第二天的午后，北平大學小東門外的‘雕刻時光’咖啡館里，紅色的磚墻，微薄的燈光，淡淡的咖啡香味好像是從那偶爾翻動的書頁里飄出來的一樣。

SunnyGreen看著這曾經刻骨銘心的情景，心有所觸，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的自己和他都正值青春年華。

“曉陽，這是你最喜歡的口味，冰卡布奇諾。”盧偉卿說道。

曉陽？好熟悉的呼喚啊，莫非這聲音便是那雕刻時光的纂刀？孫曉陽有一點點的出神兒，但，旋即就從回憶中跳了出來。

她并沒有拿起咖啡，淡然一笑，“可惜，那是我十幾年前的口味，現在已不喜歡了。卡布奇諾，奶味太重，掩蓋了咖啡本身的香。”

這句話，像是軟軟的刀子，把曾經的回憶溫柔斬斷。盧偉卿呆在那里，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

還是孫曉陽開了口，“偉卿，說吧，是不是想私下里來和我談Neo的代理權。”

曾經的戀人，已成為商業場上的對手，不用繞指柔情，只有單刀直入。

盧偉卿點了點頭，說道：“曉陽，你是不是對我還懷恨在心，否則，為什么要給出如此的低價？這個價格是不合常理的。”

“常理？商戰上有常理嗎？懷恨？你以為你還值得我去恨嗎？”孫曉陽淡淡地說，“我能掌管J＆J整個亞太區的業務，憑得不是常理與情感。我是一個純粹的職業經理人，考慮的只是為公司謀求最大化的利益。”

面對這番說辭，盧偉卿無言以對。

“這個傭金比例并不是我們隨便定的，要知道，并不是只有你一家在爭取Neo，你的競爭對手開出的價格都比你低。要怨，就怨你的對手吧，誰叫他們寧可賠錢來和你們競爭呢？”孫曉陽完全以一個職業經理人的人份來和盧偉卿說話。

盧偉卿只有受聽的份兒。

“偉卿，明天就是我們的最后談判，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修改計劃書吧。”孫曉陽已經說完了所有的話，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曉陽，我只想再對你說一句，對不起……”盧偉卿看著孫曉陽離去，恍惚如十年之前。一時之間他竟不能自已，愧疚之語脫口而出。

孫曉陽停下了腳步，只覺鼻中一酸，霎時之間，無數的往事歷歷在目。

“不必了。”孫曉陽輕輕地走了，留下一句不帶感情的回絕。

唉，曾經說最愛我的人，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開，就如曇花一現，絢爛的極致竟短暫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