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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綴玉·點絳唇

  • 逆凰錄
  • 檀弱
  • 4233字
  • 2013-02-03 19:46:55

天近拂曉,院子里便響起了聲聲馬嘶,睜開惺忪的睡眼,予兒已經穿好衣服在窗口眺望了。我睡意濃重地叫了聲“予兒”。她便興奮地沖我叫道:“快來看,快來看。”我懶洋洋地起身,被她拉到窗前。往外望去,院中立著一群少年,皆光彩如同神人。其中有幾個還帶著寶劍,不過接待他們的老管家好像說了什么,大家全把劍收起來了,只剩下一個扔握著寶劍,雙臂交叉抱胸,無動于衷。他旁邊站著一個少年,和他身材相仿,正和老管家攀談。予兒指著他倆,激動地低聲而快速地說:“他們,真是很好看啊。你覺得呢?”我淡淡瞄了他們一眼,隨口說道:“不錯。”又搖搖擺擺地走回去,一頭歪倒在床上。

可不容我重墜夢鄉,佩紫又把門叩響了。原來是家中來了客人,沐夫人要我們梳好妝去陪沐小姐。我只好起床,梳洗完畢,同予兒一道去沐飛花房中。沐飛花正由佩紫梳著發,佩紫的手靈巧極了,三下兩下便盤起了一個小髻,幻術的微光一閃,便固定好了。沐飛花看著鏡子,嘴上卻說:“你們來了。”不待回答,她就起身一邊穿上外衣,一邊說:“霜姑娘,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一下當我的丫鬟了。”她的語氣里似乎滿含歉意,可從她的臉上,看不到纖毫的內疚,滿是不在乎和;冷漠。我知道,她從沒真正把我當成一個老師對待,她所覬覦的無非是我的琴技。在她的潛意識里,我也不過是只棋子,她所要做的,就是擺平我,利用我。

沐飛花正洗著臉,沐夫人來了:“飛花,你先等等,我派人喚你,你再出來。”她看見予兒,笑吟吟地說:“予兒,待會兒宴會上可不要讓我失望哦。”予兒心領神會,俏皮地說:“這個自然,夫人就看我的吧。”沐夫人的眼在我臉上掠過,頓時沒了笑意:“霜渫,你就這么披頭散發?”我魯莽地頂撞道:“我自小就不會梳發。”沐夫人一下子動了怒:“還有理了你,別忘了,你只是我們沐府的一個小丫鬟!”我沒有說話,而是冷冷地盯著沐飛花。沐飛花倒也是個長袖善舞的角色,勸走了沐夫人。

貴客登臨,沐府上下格外忙碌,我們靜坐在房中,聽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心里也不免有些激動。終于,一個仆人奉命前來請沐飛花了。大家方才吐了口氣。按照原先的安排,我和佩紫作為貼身丫鬟伴沐飛花進入大廳,而予兒則先在隔間中作表演的準備。

沐飛花捋捋額前披落的發,顯露出她眉心鮮艷的蝶痕,接著,她又整整衣冠,儀態萬方地款步邁入大廳。頓時,整個大廳中湮沒了人聲,諸位都好奇地打量我們,特別是對沐飛花。沐夫人在上座得意洋洋地向眾人介紹:“這是小女,沐飛花。”我注意到,剛才予兒指點我看的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可那位扔手握寶劍,一綹發絲垂在臉前,頗有幾分英氣,細看卻也不難發現他的臉相有些粗獷,從他緊閉的雙唇和垂下眼瞼的眼睛來看,似乎是一位劍客,習慣性地保持沉默。而另一位身材與那人相比顯得瘦弱,他正仔細打量沐飛花,眼里流露出贊美之情,一看就知道是位富家子弟。

果然,沐夫人笑容滿面地對沐飛花說:“這兩位你可一定要見見。這位是皇副將的侄子皇御。”那人含笑點了點頭,待沐飛花見禮后,沐夫人又說:“這位是蒼野。”手握劍的男子只微微點了點頭,眼皮都沒抬。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皇御忙打圓場:“我這位朋友是位劍俠,生來就這幅脾性,沐夫人請見諒。”“既然是位劍俠,自然天性造就,無礙無礙。”沐夫人本心想說得文雅一點,可她如此一說,半文不白,反倒讓人覺得滑稽可笑。

沐夫人可分毫未察覺座下人的竊笑,反而微笑著招呼家妓們起音樂。于是,輕柔的音樂又彌漫在大廳周圍。我們陪沐飛花坐下后,酒觴交錯的聲音又起了來,甚至比先前更大。各人都在說話、飲酒、賞樂,獨獨我們三個一言不發。沐夫人忙著應酬賓客,還不忘狠狠地剜我一眼。皇御手托酒杯,不時地錯目望向沐飛花,沐飛花可不是愚笨之人,雖在簾中,仍努力挺直身子,矜持地笑。我看到了這一切,頓覺索然無味,后悔陪她出來。佩紫接過沐夫人掃過來的一個眼神,俯下身輕輕問沐飛花:“小姐,今天要……”沐飛花已然了然于心,打斷佩紫的話,慢條斯理地說:“不忙,后天再說。”佩紫向沐夫人暗暗擺了擺手。后天?后天便是花朝節了,冰凰族人向來重視音樂,花朝節的頭等大事便是選“樂魁”,不論男女老幼,只要拔得頭籌便可入宮為帝王獻演,同時亦可得到一筆豐厚的賞賜。不不言自喻,沐飛花無非是想在后天展示自己的才華,出出風頭,賺得京都人們的交口稱贊。想到這,我壓根就不想再呆在這里了。

突然,輕柔的音樂戛然而止,沐夫人招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她得意地一掃眾人:“為了助興,我有幸請到了帝都中人稱‘劍器佳人’的苑凌予兒為大家表演。”話音未落,一聲沉重的鼓聲便傳了出來,音樂開始變得鏗鏘起來,恍恍便叫人聽見金戈交錯的聲音和戰馬的嘶鳴。廳中人鴉雀無聲,目光全朝廳中盡頭望去,予兒出現了,她一身戎裝,頭發高高束起,手持兩柄短劍,隨樂聲舞出。她踩著樂點揮動手中的劍,緊緊與外面擊鼓鳴鑼的聲音相契合。一轉身,一抬頭,予兒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颯爽之風,引得眾位稱羨不已,連一直低著頭的蒼野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予兒。隨著一聲金石墜地的脆響,予兒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停止了舞蹈。

廳上賓客紛紛稱贊,甚至提議讓她去參加后天花朝節另一場“舞魁”的選拔,予兒搖搖頭,吐吐舌頭跑了。

宴會結束后,皇御上前一步說:“懇請沐夫人賞臉允許我同沐小姐去散散步。”沐夫人欣然同意,我倒是忍不住看了他幾眼,容貌倒是還可以,卻不想是個這么輕浮的人,才認識兩個時辰就迫不及待地要請沐飛花去散步。我別過臉去,心里輕蔑地冷笑一聲。

當晚,我和予兒早早睡了,沐飛花和皇御也不知幾時回來,總之第二天,佩紫打著呵欠向我們問好。

沐府

一早就起來,我直打呵欠,予兒卻精力充沛,她一個勁兒地催我起床。看得出,她十分激動,也難怪,今天便是花朝節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琬雀臺了。我埋怨她起得這么早,恐怕鳥兒也沒起來,可推門就看見花園那邊,皇御和沐飛花兩人在嬉笑,真讓人反胃。皇御對沐飛花一見鐘情,沐飛花也總和他在一起,佩紫站得很遠,孤零零地,我真替她難過。

沐飛花早就打扮好了,小巧玲瓏的發髻,水晶的耳環,薄施脂粉。腕上戴一只翡翠玉鐲,身上穿著件白衣,腳蹬薄絲云履。倒是顯得清純可人。收拾停當后,老管家來通知我們該出發了,予兒張開雙翅直接從樓上飛到車旁,然后她仰頭看著我,等著我下去。我猶豫了一下,想起亦時說過,我現在的鳳凰翎還沒有和原先的翅羽磨合好,一旦我張開翅膀,刺目的金光必然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只能匆匆跑下樓。予兒奇怪地看向我,還未出口,我便調笑道:“你從上面飛下來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我才不要跟你搶風頭呢。”予兒羞紅了臉,錘了我幾下,便也作罷,鉆入車內。

很快,大家便都啟程前往琬雀臺。

琬雀臺

臺前已聚集起了數千人,將要表演的人都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處,熱烈地交談著。沐飛花下了車,攙著沐夫人擠到人群的前面。琬雀臺鋪陳一新,還搭起了遮陽的篷子。一個侍從正登記姓名,沐飛花朝那邊走去,聽得那侍從官高聲叫道:“不要忙,下一個是誰?”沐飛花提高了嗓門:“沐飛花。”包括侍從在內的一小圈人幾乎同時愣了一下,人群中馬上起了議論:“她就是沐飛花啊。”“看,那是沐飛花。”內中還有小孩稚嫩的童音:“她是誰?”“沒聽清楚嗎?她是沐飛花。笨蛋!”

我只顧注意那邊的騷動,耳朵里卻闖進一句話:“這位姑娘是誰?好像比沐飛花還要美上幾分呢。”“誰?誰?”馬上就有人接腔,我略略偏了偏頭,卻不意是在說我。我連忙垂下發絲,盡量遮住我的臉頰,不再轉身,只關注臺上。

比賽正式開始了。男男女女紛紛登臺獻藝,臺下的人們則不停地議論著各人技藝的好壞。我站在那兒,一上午也沒聽到有誰特別好的,可又端了會有好的的心態無味地看下去,聽下去。

不管好壞,琬雀臺下始終游人如織。沐飛花根本不在聽,她只顧與皇御打趣,沐夫人則饒有興味地聽他們的談話。沐府一行人中只有我、予兒、蒼崖三個人在看,其余的少年早就擠出人群去酒肆中喝酒了。下午,有一個男子自名楊氏,登臺獻藝。他徐徐吹起簫,淵淵有金石聲,或而碎玉聲,音節低沉百轉。午后的暖風拂過,臺上男子的衣角隨風掀起,我想起了那日日暮,在裕和亭中吹簫的淺風,心頭一陣莫名的疼痛,眼角隨之泛上點點淚花。沒想到這微小的細節竟被蒼野看到,他問我怎么了,我急忙抹掉淚水搖搖頭。好在蒼野沒有追問,我們繼續看臺上的表演。

男子吹罷下臺,侍從便立在中央,清清嗓子,朗聲說道:“下一位,沐飛花。”沐飛花從椅上起身,張翅飛臨臺上,飄然如仙。她轉身施出一道白光,索來了佩紫手上的琴,席地而坐。她丹鳳眼一掃,臺上便鴉雀無聲,眾人都被她臉上那傲然的神氣震住了。她按了按琴,一聲渺遠的“錚”鉆入聽著耳中,分外悠長。沐飛花把半個臉埋下去,雙手在琴上編織樂曲。

風很大,沐飛花一身素衣端坐臺上,渺遠的琴音搭著風飄得很遠很遠,人們都側耳聽得很認真,急促的琴聲漸入低緩,沐飛花啟唇輕唱起來:

秋來紅葉綴黃花,庭院深處,幾點夕陽斜。遙見炊煙三兩家,碧色一竟入煙霞。

離人不知遠天涯,樹過寒鴉,折柳散平沙。孤芳自賞淚暗灑,腸斷空嬿橋下。

熟悉的樂曲,淚水再也忍不住,從心底漫上來打濕了我的睫毛,我捋捋散下來的頭發,順便抹掉了淚。可是寂靜的人群使得這曲子如碎玉散散珠似的,清脆無比。我想起曾經的淺風,他頂愛穿白衣,顯得整個人都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我想起淺風的笑靨和沉思的模樣,他紅著臉對我說的話,甚至還有他抱我時的感覺一齊涌上喉頭,我極想大哭一場。可我沒有,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我只是輕聲嗚咽著,拼命想平息心口的疼痛。可是心口卻越來越痛,我不得不躬下身子,趴在欄桿上,以手捂胸。捋上的頭發又披落下來,將我額中淺紫的蝶痕遮住了一半。

予兒見狀忙跑來問我怎么了。我擺擺手,疼痛使我說不出一句話。所幸臺上已停止了彈奏,我才竭力平靜下來。這時我才發現,一大片人都哭得不成樣子,連蒼野也緊握手中寶劍,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頭上的閃電就顯得越發烏黑。半晌,大家才從悲痛中拔出精神來。侍從官上來,用顫抖的聲音宣布:“下一位……”

予兒抹掉眼淚,有些厭惡地說:“真惡心。”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剛才沐小姐彈的不是《無情怨》么?她真是……唉!”我點點頭,心里雖不滿她借我的曲子,可也的確佩服她只聽了一遍就記住了曲子的功夫。

蒼野走過來輕聲問道:“現在好點了嗎?”我點點頭,說:“沒事了,多謝。”予兒卻大聲叫起來:“你知道嗎?剛才沐小姐……”我打斷了她:“沒什么。”繼而我轉向予兒,低聲說:“沒必要。”蒼野皺了皺眉。禮貌地離開我們一點兒。

當然不用說,沐飛花成了新一屆的“樂魁”,而幾天后的比賽中予兒成了新一屆的“舞魁”,她們被宣入宮,要為王表演。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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