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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晴·破陣子

  • 逆凰錄
  • 檀弱
  • 4768字
  • 2013-02-03 19:46:55

淺風一襲白衣跪在墳前,含淚向已逝的父母敬酒,而后立在羽衣的新墳前哽咽著說:“羽衣,哥沒能保護好你……”爾后,便泣不成聲。墳地是在淺風家的花園中的,在流丹閣中放著他們的香案。淺風不語,采來一大束望舒草放在羽衣的墳前。我把手中的綠帶遞給他,他久久地凝視著這根帶子。突然,他像蘇醒了一般奪去它,對著它涕泗滂沱而下。

我沒有看他,而是召喚出我的琴,低頭撫起琴來。和著琴音,我低聲唱出我寫給羽衣的祭曲:

碧空行云幾時住?淚眼問天,卻道春將暮。微風掃過門前路,只見落紅無重數。

正是煙柳斷腸處,何處問尋,雨裹繁花樹。空憶霓裳羽衣舞,今日閑愁向誰訴?

低沉婉轉,珠圓玉潤。眼角的淚珠滴落下來,或被吸入口中,或碎裂在琴弦之上,平添一分清脆與哀愁。淺風也沒有回頭,待我彈完最后一個音符,他也啟唇唱道:

淚眼倚樓望天際,往事如夢,怎敵晚風急。紅顏命薄如蟬翼,更奈何幾番風雨。

多情才子傷別離,夜對孤燈,無奈殘風細。落花無情人有意,定把長劍主正義!

我聽出了淺風的意思,他要為羽衣報仇。看著他堅毅的背影,眼眶又涌上了淚水,模糊了我的眼,周圍的一切也仿佛處在云里霧里,捉摸不清。我何嘗不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醒來時會發現一切都很好。可是,連這希望也僅僅是個夢,夢醒了,殘留一地破碎的悲傷。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當初羽衣強忍著淚水忍受鞭打,她的靈力從傷口里散盡,她硬是咬著嘴唇忍受下來。漻瀅說得對,羽衣就是一個太堅強的女孩子。她用她的死教導我要堅強,而我,在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親眼目睹了兩位親人的死之后,也真的變堅強了。我學會了像羽衣一樣堅強地面對現實,從那以后,我沒有再這樣大哭過。我一直很明白,羽衣和漻瀅,她們是啟明星,一個教會我堅強,一個教會我愛。

那晚,淺風徹底未眠,他待在流丹閣里,依稀可以聽見他仍在低低唱著祭曲。我也沒有睡,我只是在花園中漫步。這座花園,我原來為它全種著望舒草而深深陶醉過。可現在,這一片刺眼的紅總讓我想起羽衣身上密密的鞭痕。我動用法術將一部分望舒草編成花環擱置在三座墳上,又移來其他花木種子,用過召雨術,所有的花木都活了,花園呈現出繽紛的色彩來。望舒草的旁邊生著炎木槿,中間已經被挖空,成了一個水池,里面長著白玉般素潔的冰魄芙蓉,還有小巧玲瓏的魚兒。池外種著七色含英草,宛然如同天上的彩虹鋪地成錦。

第二天,我拉來淺風,要他給花園起個名字。他看到眼前這一片流光溢彩不覺呆住了。半晌,他才驚訝地問我:“你昨晚……”“哎呀。”我笑著推推他,“起個名字啊!”他沒有動,低聲說:“叫‘潤心園’吧。”從此,這兒便叫做“潤心園”,那水池便叫做“漪瀾池”。直到后來,我再次來到這兒時還是叫著這名字——潤心園、漪瀾池。“漪瀾池”是我起的名字,很久以后,也是我,親自在這兒種下我們珍貴的族花:紫諾冰蓮。

淺風果然從噩夢般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更加勤奮地練習,額上的閃電越發光澤,仿佛得到了一個新的靈魂。我開始對古醫書著迷,尤其是研究各類花草的。我們都沒有放棄對晶石的找尋,可惜一直一無所獲。

我揉揉疲倦的雙眼,合上書走出門外。淺風正在院中央練習破冰咒,看他認真地練習,我笑了笑,徑直走向書房。“吱呀。”門開了,正欲走入,卻聽得里面發出清脆的一聲“嘶——”,疑心有賊的我急忙跨入房內,卻見書童慌慌張張地想要出去。見到是我,他笑著點點頭:“霜姐姐。”然后飛步走遠。書童才90歲,矮矮的身材,是大家的小弟弟,活潑可愛。見是書童,我也就含笑進屋取了一卷《花草論》。

從這本書里,我知道了許多知識。七色含英草、冰魄芙蓉、炎木槿、玉琳鳳尾竹、望舒草等等等等花草的功效、生長環境和性質。這本書牢牢地吸引著我,我貪看它,夜深了也不知曉。冰凰族的各類花草都已經介紹完了,幾個字映入我的眼簾:火藤,火族花,多生于黒瀲族地。可是后面卻空空如也,只有參差不齊的斷面。我想問問淺風究竟怎么回事,跨出門外,才發現淺風早已熄燈安歇了。無聊的我回到屋里,想睡覺。東面卻有扇門開了,我好奇地探頭向外張望,只見書童一勾頭閃出來。我趕緊吹滅冰燈,將自己隱藏起來。一會兒之后,我窺見書童偷偷拉開大門,小心地望了望,扭身跑出去。

“這么晚了,他出去干什么?”我疑惑地悄悄跟了出去。書童正在街上拔足狂奔,我干脆張開翅膀追上他。在冰凰族,平民百姓凡100歲以下的都沒有長好翅膀,不能使用。可書童跑得飛快,快得讓人驚訝。他邊跑邊向后張望,卻絲毫沒有察覺我在他的頭上飛。他飛快地跑著,前面就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樓——慧德樓了。他一道煙兒跑了進去。我收起翅膀落在慧德樓前,樓里果然還有一間房亮著燈。我也想進去,可是卻發現樓間布下了結界。一旦我闖入,不知會到什么地方去呢。遠處巡城官竹杖擊地的“嗒嗒”聲響起,我只好念了個隱身訣,趕緊回去。

慧德樓內

書童三步并作兩步闖入一間雅間,這是這兒最好的客房。慧德樓與繞城河毗鄰,從這間房望出去,恰好能看見整個玉帶河。此時房中立著不少人,兩排人分立兩旁,手中握著銀鉤,氣勢威嚴。一個身著黑袍的人站在窗口,正眺望遠景,背對著書童。

書童闖入引起了全屋人的注意,兩排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他。空氣好像凝結住了,只剩下書童吁吁的喘氣聲。黑袍人開口了:“東西呢?”書童忙從懷中掏出一疊紙,有一個人把它們接過去,恭敬地呈給黑袍人。那人接過它們,稍作瀏覽夸獎書童:“干得不錯。你以后要好好干,給我監視好他們,有什么情況隨時報告,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不過,你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喲。”說完向后扔來一塊碧玉。書童接住碧玉,喜滋滋地道了謝,轉身走了。

見書童沒了影,一個人閃出來恭敬地向黑袍人詢問道:“大人,您真的把這么貴重的東西賞給他了?”黑袍人似乎笑了笑說:“有什么不妥嗎?”另一個人魯莽地直接說道:“那可是宮里的東西,如果被發現,書童不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嗎?”黑袍人哈哈大笑:“就是因為它是宮里的東西,書童才愿意替我賣命。”兩個部下面面相覷,其余的人也不解其意。黑袍人轉過身,用他未用面紗遮住的眼睛四下里一掃,說:“書童拿到它,無非是將它當了換取銀錢,試想,有誰敢收它?”見部下們點點頭,他又說:“書童一定會知道這是宮里的東西,又無處可扔,只好把它藏起來。如果他不服管教,那么我們就可以……”一個聰明的部下醒悟了,搶著說:“就可以以他偷竊宮中寶物為名逮捕起來。”黑袍人點點頭,其他人也疑竇頓解,紛紛夸贊道:“大人英明啊。”大伙一塊哈哈大笑。黑袍人動動手指解除了酒樓前的結界。

我回房后一直沒睡著,三更時書童才回來,他究竟干什么去了這個問題一直縈繞我腦際,揮之不去。

天微微露白之時,我聽見淺風開門出來練習的聲音,也急忙起了床。淺風見我起得這么早,略吃一驚。我瞄瞄書童的房間,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笑瞇瞇地向淺風問好并邀請他去花園走走。淺風看我如此反常,聰明的他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信步走到漪瀾池邊的蘭若亭中,我環視周圍,確定無人之后便輕聲將昨晚看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淺風。淺風蹙眉低聲自語:“《花草論》、書童?”少頃,他猶豫著說:“《花草論》是一本很古老的書籍,我和羽衣小時候曾經粗略地翻閱過,似乎存在黒瀲族花草一章。”我們一起沉默了,書童活潑可愛的樣子在我們面前晃動,誰也不忍心說書童做了什么壞事。颯颯的風吹入亭中來,似乎還帶著潮氣,園中早開的七色含英草悄悄送來一縷熱辣辣的香氣。

正是春末夏初時節,京城里現出了另一番景色。城中生著的七色含英草、炎木槿、望舒草團花似錦,冰魄芙蓉也羞答答地冒出了小小的花骨朵。城中遍生著的各種冷棠素也爭相開花。高大的樹木把柔枝伸長,結滿了黃、白、綠、藍的花。一陣風刮過,空中就飄揚起無數冷棠素的花朵,密密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繞城的玉帶河中也滿載著冷棠素,黃黃白白,綠綠藍藍,煞是喜人。男女老少全都穿上華麗的衣裳出來乘興游玩,街上更加熱鬧了。調皮的小孩子還撿拾起各種冷棠素的花瓣,編成花球玩耍。少女們也采摘各色冷棠素,好回去制成各色香料和胭脂膏子。就連空中也彌漫著濃濃的冷棠素的異香。

正是游玩的好時節,我從沒見到這么熱鬧的景象,在白蘋宮時只能見到白茫茫的天空。這是五年一次的盛會,將會持續五天。街上鼎沸的人聲隨著冷棠素誘人的異香一道飄進淺風家中,我的心也莫名地興奮起來。我硬拉著淺風去街上玩。小書童自然也不想放過這游玩的好機會,直纏著我們。于是我們也帶著書童融入了擁擠的人群中。

書童畢竟才90歲,周圍喧鬧的聲響顯然鼓動著他的心,他顯得異常活潑和開心,總是拉拽著我去看看兩邊擺著的攤子上稀奇的物件。“霜姐姐,快來快來!”書童又在招呼我了,淺風笑著搖搖頭也跟了過來。書童指著兩股銀簪,說:“霜姐姐戴上一定好看!”那兩支簪子上粗下細,上面打制成矩形,簪上雕著細而美的花紋,末端垂著琉璃小珠,串成一串,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淺風過來看了看,目光移到另一支簪子上,那是支碧玉簪,通體翠綠,形狀與銀簪無二,只是少了串珠子。淺風慷慨地一并買下贈給了我,笑笑:“以后梳起頭發來時一定用得著。”

書童高興地拉著我跑跑跳跳。一陣春風吹過,暖洋洋的風中送來了花香,書童聞著沁人的花香,拉住我指著一株冷棠素撒嬌:“姐姐,我要那朵最大的!”我笑著說:“好,姐姐給你去摘。”說完,我一跺腳,在一陣花瓣雨中起飛,我在樹枝間流連,挑了四朵中最大的冷棠素,每朵一色。人群在我腳下移動,我身上的紫紗衣隨風輕輕飄動。我聽見人們驚嘆我的美麗,不覺飛紅了臉。書童接過我手上的花,高興地把玩起來。

天色接近黃昏,夜晚快要到來了。人們紛紛掛上冰燈。沿街的教坊里奏起歡慶的歌。就連皇宮中也傳出了禮樂侍女們的歡歌。玉帶河中的花瓣被撥開,多情的少女才子們紛紛在河中放下盛著自己心愿的冰燭,玉帶河很快就流動起了光輝。淺風看見了只是笑笑,我們也走累了,就在河邊的簡陋的篷子中坐下,品嘗一下濃香醉人的流霞酒,欣賞著空中閃耀的群星,甚至沒有注意身邊的書童去了何處。

此時書童正被一群圍在陰暗地方,沒有人注意他們。還是那個黑袍人,他逼問書童說今天淺風和霜渫的行蹤。書童支支吾吾扯了一通廢話,因為他壓根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事。黑袍人聽他流水賬一樣的廢話發了火:“夠了!以后不管風雨,你必須每天到這兒來匯報他們的情況。我會重重有賞,否則……”黑袍人頓住了,把臉貼近他,在他耳畔輕聲道:“你應該識得那塊碧玉是什么貨色吧。”

我和淺風陶醉于這熱鬧的景象,熱烈地交談著。淺風略略把頭一偏之后卻不再說話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書童慌慌張張地跑來,面如土色。及至到了我們身旁,他才稍稍安定下來。我遞給他一碗水,他頭一仰,一口飲盡,這才平息了喘氣之聲。我關心地問道:“怎么了?”書童緩了緩,才說:“剛才我貪玩與你們走散了,我擔心再也找不到主人和姐姐了……”我們一聽,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安慰他莫慌。直到夜深,我們才相攜回家。而街上,卻是一宵歡歌。

兩天后,我才懷疑自己受了欺騙,我常見書童在日暮時分出去,一小會兒之后又回來。而他也不再親熱地叫我“霜姐姐”,見了我,他便把頭一低,悶聲走過。淺風也注意到了他開始變得坐立不安,魂不守舍。而我又在無意間聽說書童一到日暮時分就愈加坐立不安,唉聲嘆氣,眉頭緊鎖,仿佛遇上什么兇神似的。眼看著小書童一天天瘦下去,我的擔心和懷疑卻與日俱增。

屋外的人們喧嚷著,屋內卻是如此冷清。我一邊調制著香料和胭脂,一邊卻在深深地為書童擔心,我不想讓一個這么小的孩子承受痛苦,也不要他重演漻瀅的悲劇。

窗外,一滴清晨的露水滑過翠綠的竹葉,清脆地擊打在石板上,濺開一朵水花。

玄冰宮

病體初愈的嬰鐘粹笑吟吟地對尉闕宇說:“尉將軍,這次可要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帶來奇藥,我怕是兇多吉少啊。”尉闕宇聽出嬰鐘粹話里有話,便主動回稟近日情況,嬰鐘粹婉媚一笑:“干得好!尉將軍,不枉我指點你一番啊。不過,你還得多加注意,霜渫那小妮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可別讓我和他失望啊。”尉將軍自然明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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