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人的腦電波是物質的，這一觀點十分重要。凡是物質的東西，都是有生有滅，是不會永存的。死人的腦電波，即不散的陰魂，應該也是物質的，也應該有生有滅。一般來說，屈死的冤死的死人腦電波，特別是死于非命的死人腦電波可以存續的時間比較長，而一般的死人腦電波，特別是正常死亡以及老死的人的腦電波存續的時間較短，最短的可能幾天甚至幾小時就“魂飛魄散”了，就不復存在了。以我的體會，腦電波的存續時間可以長達幾年，只是腦電波的強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步衰減，越往后腦電波的強度越弱，以致到后來斷斷續續的，想給別人托夢都會變得很困難。

我給崔曉梅托夢，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困難了。開始，我對崔曉梅的情況還比較清楚，后來就變得時斷時續的，以致到最后，我的腦電波幾乎完全消失了，根本無法進入她的夢鄉，無法跟她交流，因此她以后的情況我就無法了解，無法得知了。不是她把我忘了，而是我已經無力托夢了。

金二駒說到做到，每三天他必然開車帶崔曉梅和康大媽到礦上找老中醫看病。老中醫給崔曉梅把脈后，很有信心地對金二駒說：“她這個病幸虧發現得早，剛處于癌變的最初期，只要堅持治療，按時吃藥，我有信心治好她這病。”

金二駒把這話告訴了崔曉梅和康大媽，自然非常高興。看完病抓上藥后，金二駒就會帶上崔曉梅娘倆到他的蔬菜大棚去參觀瀏覽。那是一連幾十個白色的塑料大棚，里面種的全是高檔的時令蔬菜。這種大棚叫做暖棚，是節能日光溫室的俗稱，不同于普通的塑料大棚，是我國北方地區獨有的一種溫室類型。日光溫室是采用較簡易的設施，充分利用太陽能，在寒冷地區一般不加溫進行蔬菜越冬栽培，而生產新鮮蔬菜的栽培設施日光溫室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是我國獨有的秋冬春農牧業保溫設施。即使在最寒冷的季節，也只依靠太陽光來維持室內一定的溫度濕度，以滿足蔬菜作物生長的需要。這里生機盎然，春意勃發，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繽紛，讓人看了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崔曉梅看到像葡萄一樣的成串的特種小西紅柿，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驚呼道：“這是什么？是西紅柿？”

金二駒順手摘下兩串，遞給崔曉梅和康大媽，說道：“這叫紅瑪瑙西紅柿，是剛剛引進的新品種。你嘗嘗，口感也非常好。”

崔曉梅摘下一粒放到嘴里，驚訝地說：“哎呀，真甜，真好吃。”

康大媽也嘗了一顆，連聲說：“好，好吃。”

金二駒領著她們娘倆看了幾個暖棚，都是一些見也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更不用說吃了。金二駒耐心地跟他們介紹各種新鮮蔬菜的名稱，有菊苣、結球生菜、西芹、青花菜、球莖茴香、羽衣甘藍等新引進的西菜，也有各地名優特菜，如莼菜、紫菜薹、豆薯、菜心、芥藍、紫背天葵、節瓜、佛手瓜等，還有各種人工培育的野菜。如華北的蕨菜、江蘇的蘆蒿、甘肅的沙芥、內蒙的口蘑、安徽的馬蘭菜以及各地的薺菜、馬齒莧、苣荬菜、蒲菜、豆瓣菜等。看得崔曉梅眼花繚亂，心花怒放。臨了，金二駒打發人給她們娘倆摘了滿滿一大筐各種新鮮蔬菜，還告訴她們：“記住，哪一種愛吃，下次多拿些。”

崔曉梅覺得過意不去，一個勁兒地說：“好啦，太多啦，吃不了該糟蹋了。”

金二駒說：“這是咱自家的暖棚，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就送給羊綿綿的小飯館。”

回到家后，康大媽給崔曉梅先是熬核桃樹枝，喝了，然后再煎老中醫開的藥，也按時吃了，老人家可用心啦，沒有一次錯過，沒有一回落過。

人有病不可怕，怕就怕沒有好心情，成天愁眉苦臉，思想抑郁，三分病怕會變成十分，藥物根本無法治療。崔曉梅現在沒有了思想負擔，而且過得從來沒有過的開心順意，身順氣暢，三分病也就變成了一份病。眼見得，她的臉色好多了，逐漸顯出了紅潤，夜里的咳嗽也越來越輕了。

暖棚里面太好了，讓人太流連忘返了。有一次，從暖棚回來的路上，崔曉梅無意中說了一句：“要是能天天來就好了。”

康大媽也隨聲附和地說：“在這種地方待著，少說能多活三年。”

金二駒當時沒有吱聲，可他心里有數，也就是過了一個多月吧，他在暖棚員工居住的大院里蓋起了一座像別墅一樣的小二樓。

這一天，金二駒剛進門就對康大媽和崔曉梅說：“媽，曉梅妹妹，咱們搬家。”

崔曉梅莫名其妙地說：“搬家？搬什么家？”

康大媽說：“這孩子，說夢話呢吧。”

金二駒說：“你們娘倆不是想天天去暖棚嗎？我在那個院里蓋了間房，住在那邊省得天天跑了，想啥時候到暖棚就啥時候去。”

崔曉梅問：“就俺們娘倆？”

“不，為了方便管理我也住過去。”金二駒說：“你們娘倆住樓上，我住樓下。”

康大媽不無疑惑地說：“那我這房子呢？”

金二駒說：“我已經跟羊綿綿談好了，我參股他的小飯館，改成特菜餐館。要新招些員工，把你這房子就改成員工宿舍。”

康大媽說：“這孩子，突如其來的，你也不事先商量商量。”

金二駒說：“媽，您放心，這房產的產權還歸您。我們租用您的房子，每月給您兩千塊錢的租金。”

康大媽仍然擔心地說：“那我們住那邊的房子呢？”

“您白住。誰讓我是您的兒子吶。”金二駒說：“這里外里，您成了每月有收入的房產主啦。”

康大媽樂呵呵地說：“那敢情好。還是金駒子孝順我。”

金二駒說：“您說的，天天在暖棚里待著，少說能多活三年。我這是想讓您健康長壽嘛。這樣，咱們先去看看，媽和曉梅都滿意了再搬，好不好？”

康大媽高興地說：“哎，這就對啦。”

乘車到了新住處，娘倆簡直看傻了眼，這樓上樓下一水兒新裝修，一水兒新家具，窗明幾凈，富麗堂皇。康大媽趁金二駒下樓的功夫，對崔曉梅說：“閨女，這個金駒子看來還真是有情有義，是個靠得住的人，你看……”

崔曉梅完全明白老太太話的意思，說道：“媽，您說什么吶？我這病，怎么能連累人家。”

康大媽嘆氣說道：“唉，多好的人，這就是命啊！”

崔曉梅和康大媽住了下來，天天到暖棚去，崔曉梅參加一些輕微的勞動，天天樂呵呵的，跟種菜的員工有說有笑的。康大媽每天陪著崔曉梅去轉個圈兒，就回家做飯，日子過得很舒心。

又過了大半年，這以后的事情，我只能斷斷續續地得到一些信息。看來陰魂總有散的時候，不會永遠存在下去。至于陰魂存續的時間到底有多長？大概是因人而異的吧，這需要后來的研究者關注這個問題，基本上說，不會有一直存在的陰魂。否則，收集和破解死人腦電波的儀器一旦研制出來，那么歷史上的諸多疑團和歷史謎案就會隨之得到破解。以我的感覺來說，像放射性物質有半衰期一樣，陰魂也會有半衰期，而且是越來越弱，以致最后消失殆盡，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崔曉梅到醫院去復查，用X光拍片子竟然發現肺上的黑點兒不見了，大夫很慎重，又讓去拍了CT片子，結果證實癌變已經完全消失，崔曉梅的病完全痊愈了。醫院把崔曉梅作為研究對象，詳細詢問了她使用的偏方和她吃的各種藥物，仔細查看了老中醫給她開的所有的藥方子，組織有關專家進行研究。可是他們完全忽略了崔曉梅居住環境的變化，完全忽視了崔曉梅的心理和心情的改變。

我只知道，崔曉梅康復后成了金二駒特菜公司的一名正式員工，每天在暖棚里跟那些姹紫嫣紅的蔬菜打交道。后來，她學會了使用電腦，負責特菜的銷售配菜工作。有的是用手機訂菜，有的大飯店用電腦發來信息，崔曉梅開出單子來，給每個暖棚送去，她堅持要親自去送，這樣可以同時了解各個暖棚的情況，看看她喜愛的那些新菜特菜。

我只知道，后來崔曉梅帶著康大媽到“羊綿綿”的小飯館，嚯，真是鳥槍換炮，門面擴大了，把旁邊煙酒店的三大間門面房盤了過來，豎起了“新特菜餐廳”的大招牌，里面增加了雅間。“羊綿綿”見到康大媽和崔曉梅，高興得咧開大嘴一個勁的笑，連聲說：“快請，快請，貴客臨門，蓬蓽生輝。”

領班的姑娘一邊倒茶，一邊笑著說：“楊經理樂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康大媽和崔曉梅哪里是什么貴客？”

“羊綿綿”瞪大了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問道：“怎么不是貴客呢”

“是股東，”領班姑娘說：“是咱們的大東家!”

“對對對，我把這茬兒忘了。我們的餐館既有崔曉梅的股份，也有康大媽的股份，您們都是股東，股東。”

康大媽哂笑著說：“俺算是哪門子股東？”

“羊綿綿”說：“您的那兩間房都做了餐館員工的宿舍，您是以實物投資的股東，真正的股東。”

崔曉梅不依不饒地說：“這么說，我媽是股東，我是沒有什么份的。”

“羊綿綿”接茬說道：“你的股份更是大得不得了。哈哈……”

我只知道，兩個月后，崔曉梅和金二駒結了婚，婚宴就設在“羊綿綿”的餐廳。

我只知道，那天大家都很高興，我媽媽坐在主婚家長席上，像嫁閨女一樣的高興，對崔曉梅和金二駒說了許多祝福的話。

婚禮更詳細的情況我已經無力知曉了。

我只知道，婚后崔曉梅生活的很愉快，很幸福。

我只知道，第二年開春，崔曉梅生了個大胖小子。我不知道該叫這孩子是外甥，還是侄子？

以后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道了……

（全文結束）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