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西風吹來些許蕭瑟，山莊里菊花的姿容開始有微微頹敗的意象，這一日，孟玠來訪。

他的面色更加蒼白，像是尚未到來的白雪。

湖水清澈如鏡，倒映出一棵瓊花樹，一個人，一個倚在美人靠上午眠的婀娜身影。她華美的霓裳爛漫似天邊云霞，長長的廣袖沿著美人靠垂下，落在鋪開的紅錦地衣上，面上覆著一張輕紗，輕紗纖薄，掩不住她的容顏。

玉人。

孟玠驚住了，他桃花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一瞬間凄冷若深潭。往事歷歷，卻在這樣的時候顯得格外多余。

他冷笑，“原來如此。”

“玠樂師……不，孟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朝梔取披風回來，看到孟玠走過來意外道。

孟玠眸光只是緊緊鎖在玉人身上，一邊唇角掠起笑意，“原來她在這里，朝梔，你也在。”

“孟公子……”朝梔想要說什么，卻覺得說什么都是枉然，施了一禮，折身到玉人身旁為她將披風小心搭在身上。

玉人仿似看見了孟玠，他神色黯淡。

“泠泠，好久不見。”孟玠笑著，語聲頓了頓，“我總是想著有一天可以與你重逢，卻沒想到是在今日，是在此地。”

玉人有些恍惚，心頭不由自主地生出無數感喟，像是突然攪動起來的漩渦，奔涌肆虐得一塌糊涂。緩了緩，她本想要道一聲久違，想要告訴他，“玠，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未及她開口，他繾綣的句子之后，接的是冰冷的語氣。

他的臉上卻綻著與他冰冷語氣極不相符的笑，“我以為這個世上還有誰，可以令一個王孫公子放棄家世，拋棄發(fā)妻，棄擲所擁有的一切。”

“玠……”

“原來是你，為何是你，怎么是你……”他的語聲溫柔得就像呢喃，卻殘忍如刀，一遍一遍回響在她的耳畔，是魔咒，是毒藥。

玉人不敢置信，眸光死死盯住他的眼，“你說什么？”

他的眼中無悲無喜，“我一直看錯了你。”

“你既然可以將我看得如此不堪，我終于悟了，你已經放下我了。我都還沒放下你，你怎么可以放下我呢？”玉人眼淚流下來，卻拼命克制著，“可是，我的領悟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孟玠，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執(zhí)念，我想要見你，從始至終，我都想要不顧一切和你在一起。就算知道這樣不好，我還是想這樣做。”

“孟玠，我曾中了你的毒，中毒至深。”

她歇斯底里，幾乎哽咽出聲。

……

玉人悠悠醒來，滿面淚痕，搖頭，原來是夢境。

她抬手用面紗印了印臉頰，嗓音微含沙啞，“朝梔，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我該去……”一句話尚未說完便頓住，因她轉頭便看到了孟玠，她的一雙眼霎時籠上霧氣，“可是我還未睡醒？朝梔，你快幫我看看……”

“是他來了。”朝梔眸色復雜，輕聲道。

玉人將面紗掩住眼睛，唇角不自覺微微抿起。

孟玠遠遠看著她，面上浮出冰冷笑意，信步走過來，負著手，一襲白衣縹緲得恍若隔世。卻又忽然轉身，拂袖離去，他的唇角滲出殷紅的血。

她想過無數次的重逢，不過是簡單的一個轉身，輕描淡寫。

“我還在等你破我的棋局，你沒來，是想要臨陣脫逃么？”岑星眿一襲紅色錦袍，翩然走來，唇角勾起暖笑，“泠泠，你又貪睡了。”

玉人笑道，“好，我們去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