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一縷，靜靜地縈繞在雅室中。

朝梔在外面聽見琴聲停了，忙進去向玉人回話，“路遐從京城回來了。”

玉人起身，微笑道，“朝梔，把琴收起來，我們這就回去吧。”

來不及感受自己變快的心跳，來不及思量自己變亂的心緒，她依然優雅而得體地向孟玠施了一禮。

翩然離去，面紗如霧籠著她的容顏。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孟玠不禁有些黯然，唇角的那抹微笑一點點變淡，目光追隨她離去的身影。

瑤光看著他，有些失神。

“玠樂師，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她突然道，“前些日子，瓊花樓里來了一個醉酒的書生，他失了錢財，被客棧掃地出門。有位琴姬不顧瓊花樓的規矩留下了他，很用心地照顧著他，而且為他趕考而重金資助……”

“這些我都知道。”孟玠淡淡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她自顧緩緩道，“他們似乎十分相配，她自己也親口說過，書生算是她的知音。”

“折寒的心里只有功名。”孟玠冷笑。

“書生把自己的家傳玉佩交給了她，臨行還說了‘不要嫁人，不要離開，不要讓我找不到你’這樣的話。這是多少人都聽見了的。”瑤光別有深意地道，“玠樂師，你要的是這樣的結局嗎？”

孟玠但笑不語，起身，金樽中的酒傾倒，灑在地毯上血色的痕跡。

“你的簫聲她聽得見，我也一樣聽得見。”瑤光低低呢喃，伏在幾案上，一滴眼淚悄然滑落。

雅室。

竹樽中色彩清亮的茶湯浮起裊裊的水汽，隱約可見。路遐正坐在青玉案后面悠閑地品茶，自斟自飲，微亂的發絲可以看出他一路風塵。

“先生回來了。”玉人牽起一抹溫婉的笑。

“琴首小主。”路遐點頭，拿出一封信，“這是白公子讓我帶回來的。他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掛心，還有，等到放榜后他就會回來了。”說完就起身離去。

玉人迫不及待地展開信箋，卻不想一下子就可以讀盡。上面嚴謹秀雅的字跡留下兩句話，輕描淡寫，“路遠山高處，尋至第一樓。”

折寒不久就會回來了，她放下信箋。他的信上只是這兩行字，只有這兩行字……心里不免有一絲失落，輕嘆一聲。

朝梔看著玉人，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玉人淡淡一笑，“沒什么，我想出去走走。”

天氣晴好。

陽光溫和明媚，天空是澄凈的藍色。

終于褪盡了冬天的一切景致，楊柳依依，池水清清，入目盡是讓人心情舒暢的新綠。城中朱門柳映花，簾鉤半卷綠陰斜。更見朱欄柳映樓，綠波平幔帶花流。

滿園春色，萬物一片生機。

玉人漫步石徑之中，穿過花叢，向瓊花樹走去。

孟玠立在回廊之上，桃花般的眸子映著玉人的身影，她一襲白衣，干凈的沒有一絲多余的色彩，步履輕柔，翩然若舞。

她的身影漸漸遠去。

“玉人。”他突然鬼使神差喚住了她。

玉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瓊花樹下，她如一個幻夢，那么美。

為這一回眸，他已等待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