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籠中對
- 流光瘦·誤瓊樓
- 鷙鳥之不群兮
- 1746字
- 2012-06-24 00:20:35
三日后。
“你要在這兒住到什么時候。”白折寒一大早去敲孟玠的門,“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朝陽未出,你就來擾人清夢。”孟玠開了門后仍回到榻上合了眼,悠然臥著,“瓊花樓的舞還未賞完,急什么?你不是也只聽了一首曲子,也不知每日悶在客棧里死讀書有什么意思。”
“等等,是一首也沒聽完。”折寒皺著眉,“瓊花樓少說也有百個舞姬,每人又都會幾樣不同的舞,你什么時候看的盡呢?秋闈過去已久了,我們再在外面多留也說不過去了。”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孟玠擺手,“我會給你安排馬車,我再睡一會兒,你隨意。”
不知為何,想著隨便走走白折寒不知不覺就繞到了瓊花樓。
“公子,前幾日你來過。”華姑拖著一襲華美的絳色羅衣,步履搖搖,團扇輕扇。
“我想聽琴,一曲未聽完的《雪禪散》。”白折寒點頭。
“不好意思,玉人已經不彈這個曲子了,”華姑搖扇的動作頓了一頓。“公子可以聽聽別的曲子。”
“既是這樣……”折寒眸色暗了一暗,“告辭。”
“等等!這位公子請留步,”朝梔向華姑施了一禮,徑直走到折寒面前,“公子,我家小姐有請。”
折寒略一遲疑,隨她往樓上走去。
仍是那間滿目雪白的雅室,悶熱的天氣里,就像是一個避世的所在,讓人頓覺清涼。
“梅封?”折寒接過朝梔斟好的茶。
“是。”朝梔微笑,“公子請稍候,我去請我家小姐,其實不是她相邀,而是我想讓你聽完她的琴曲。”
“小姐,聽琴的人來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是為《雪禪散》來的。”
“不是叫華姑撤了曲牌嗎,怎么還有人要聽此曲?”
“來的就是那日聽琴的人。”
琴音渺渺,確是那日的曲子。他在中途離場,她便在中途起音。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琴聲停了。
折寒聽得意猶未盡,“曲已終,音未絕。”
珠簾后的人淡淡地開口,“公子聽到了什么?”
“那日我聽琴時便恍惚感覺出幻境,似霧也似雪,飄飄渺渺的,直感覺自己在空無一人的大地之上。”折寒眼里繚繞開霧氣,語聲悠遠地道,“聽聞此曲名為《雪禪散》,在下以為,曲旨在于世間的一切無非是空。可我似乎聽到了身不由己,聽到了悱惻愁緒。”
“公子為何曲未終便離開了?”玉人眸中掠過一絲訝然,點頭再問。
“因為,心里不舒服。”
“讓你失望了。”珠簾后傳來玉人縹緲聲線。
“姑娘想要的,也是在下想要的,此時卻沒能力得到。”白折寒伸出修長手指觸碰杯沿,氤氳茶霧四溢出濃郁香氣。“也許這可以算作共鳴,所以我想聽完這一曲。恐怕一生只此一次。”
“公子是哪里人?”玉人掀開琴案前的一重紗簾,立起身來。
“姑蘇人氏,秋闈過后路過這里。”
“公子定然榜上有名。”
白折寒淡淡一笑,“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這就要回去了?”知音難求,卻是如此短暫的相逢,玉人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至少,你相信世間有知音的存在。”
“小姐,他走了。”朝梔將白折寒用過的青玉杯收起,緩聲道,“他剛才本就要離開的,是我謊稱小姐相邀……小姐可會怪我自作主張?”
“罷了。”玉人語聲似嗟似嘆。
她仍舊坐回琴案后面,失神地對著古琴發呆。華姑曾經說過,若有一天遇到了知音,便會是離開瓊花樓的日子,可當真如此么,遇到的知音若只是個過客又能如何。
那個人對自己無心,無意,更是不必說“情”字,玉人搖了搖頭。
“我們去瞧瞧瑤光,這丫頭幾日沒來這兒鬧我,都有些不習慣了。”玉人撥開重重珠簾,緩步走出,“朝梔,你可知這是為什么。”
“聽說是在閉門練舞,琴首小主在教她傾城舞。”
“難得冰山肯教她。”
二人路過中庭,華姑正在廊下逗著金絲雀。齊齊施了一禮。
“玉兒,我還是第一次見你主動相邀。”華姑放下盛著小食的琥珀盅,扶起玉人,指間丹蔻紅如火焰,“那位公子可是你的知音?”
“姑姑取笑了,玉兒還舍不得姑姑。”玉人淺淡一笑,“今次相邀,不過是意興使然而已。”
華姑正欲開口再說些什么,沁煙從前廳匆匆過來,“姑姑,杜員外府來人了。”
“喲,這么快,”華姑眉梢一挑,笑意更深,“我去看看青梧。沁煙,你先去前廳招呼著,我稍后就來。”
“是。”沁煙應道。
見兩人各自走開了,朝梔低低說道,“青梧年歲也大了,前日杜員外聽琴恰挑上了她,也該是她的命運,嫁給那么老的人作姨太太。華姑很爽快就答應了贖身禮,只是委屈了清高的青梧了。”
玉人眉心微蹙,“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突然有些累了。”
年華尚好,這是唯一可以為自己以后做打算的籌碼。
廊上的金絲雀正在花木籠子里不停地扇動翅膀,好像它不知道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