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17

陸昊天一抬頭就看見沈慕年看著自己，他微微一笑，并不言語。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林崢鄴從周圍的樹林間找了一截拇指粗細的枯枝，剔除了枝椏，用來撐著身子。山間的蟬鳴也沒用那么聒噪，樹葉寂寂地高高地浮在頭頂，周圍藤蘿漫道樹木高大蔥郁，他們走得身體發熱。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條小溪，三個人都臉色通紅的跑步去喝水洗臉。

洗濯一番，稍加休整，他們又往山上進發。一路上陸昊天都沒有怎么說話，除了有時候山路濕滑他會在前面提醒指引他們。那個林崢鄴也不說話，但是知道沈慕年和林崢鄴都沒有吃飯，所以心細地帶了干糧。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三個月遠遠地聽到了水的轟鳴，撲面而來的風也帶著水的涼氣。他們興奮了，步子快了幾分。

很快，瀑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陡峭的山崖間，一道白練倒掛，水聲在耳邊轟鳴，水激起千層白浪。撲面而來的陰寒的水汽讓人渾身一震，精神一凜。沈慕年無端地想起來殺氣森森，幾個字。

林崢鄴將黑色的背包取下來，把餅干，云腿，話梅罐頭，巧克力棒都攤開放在地上，然后招呼沈慕年和陸昊天過來吃飯。

沈慕年看了地面五花八門的零食，地面潮濕，也顧不得了，席地而坐。陸昊天望著瀑布，又回望他們說：“你們吃吧，我不餓?！?

“吃點吧?！迸懒艘粫荷?，沈慕年早就饑腸轆轆，陸昊天也是和自己一樣只吃了些早飯，此刻也一定餓了，沈慕年想到這個，又勸了他幾句。

林崢鄴也懶懶地開口：“過來休息一下吧，走了這么久累死了?！?

陸昊天卻突然冷了臉色，然后穿過他們直接就往來時的山路走。

“陸昊天，你去哪兒！”沈慕年對著他的背影驚呼。

“回去?！?

沈慕年站起來，只看著他的影子一點點地沒入地平線不見了。不知道為什么沈慕年覺得陸昊天的背影很蕭瑟。她看了看瀑布，又看了看林崢鄴提步也要走。

林崢鄴卻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心急地說：“你們都走了我一會兒找不著路下山啊，好不容易才爬上來，這么快就走，不是有毛病嗎？”

那時候陸昊天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有空蕩蕩的山風在林間巡回，她收回眼睛。林崢鄴見她不走了，也就放開了她。

沈慕年重新坐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天熱的緣故，零食放在嘴里也味同嚼蠟。林崢鄴地給她一瓶已經幫她扭開蓋的紅茶。她接過來低聲道了謝。

林崢鄴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說：“該是我謝謝你，你帶我上來又沒有收導游費。這是你應得的?！?

沈慕年沉默不語。

“你會畫畫嗎？”林崢鄴抱著胳膊枕著頭問，他躺在林子中，幽木合暝，陽光寂寂。腳面的水汽一波波蕩漾而來，生活美好得不成樣子。

“學過一點。”

“那你最喜歡的畫家是誰？”

“莫奈。”

“印象派？”

“恩，但是不喜歡后印象主義的某些流派，我覺得畫就應該是虛渺的才得真切?！?

“我倒是比較喜歡后印象主義的畫，畫里加了許多自己的對這個世界的主觀看法，有自己的情緒，表現也更有張力。”

“世界是怎么樣的就該是怎么樣的?！鄙蚰侥暾f話的時候擰著眉，林崢鄴也聽出她語氣的不善。一副不予置評地樣子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這沒什么大礙，我們還是先不討論這個話題了?！?

他就那樣睡過去。沈慕年吃了點東西，也乏了，她也想不如先睡一會兒。遠遠地躺在零食的另一側睡過去。

這一覺他們兩個睡得都實在是沉得可以。沈慕年時被冷醒的，她張看眼一下就慌了神，山間的夜似乎都來得特別早。轉眼天色幽冥，暮色即將四合，樹林又密，光線更加晦暗不明。

她連忙爬過去推醒林崢鄴，林崢鄴一個激靈坐起來，環視四周，然后大叫：“這都幾點了？”他將自己的背包拿過來，摸出手機看了看，瑩白的屏幕上面的數字顯示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信號格是空的。

林崢鄴翻身起來把地上未開封的零食往背包里一塞。然后轉過頭看沈慕年說：“你認得路吧？”

沈慕年點點頭，又補充道：“應該認得吧。”

晚上的深林特別幽深，是不是的有鷓鴣叫。天色漸暗，林崢鄴只得和沈慕年手牽著手以免腳底打滑。林崢鄴在前面用手機的幽光照亮腳下的區域。時不時地停下來試著打出電話，和外界聯系。

他們的手心微微出汗。兩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路，稍不小心就不是一個人摔下去的問題了。但是天色越來越暗。四周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四周散亂的蟲鳴，以及時不時冒出來的穿透力極強的鳥鳴，周圍安靜地瘆人。有時候就是踩碎一段枯枝沈慕年都要大叫一聲，林崢鄴就安撫她，兩只手越發地靠攏，他輕輕地說：“別怕，沒事的?！?

沈慕年抬起頭看他，黑乎乎的森林，黑暗密不透風，沈慕年什么也看不見。只有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里踏實而實在。然后他們也不敢亂走了，這么黑的夜萬一迷了路，其他人恐怕也不好找到他們。他們摸索著并肩坐了下來，有了夜色的遮擋，沈慕年肆無忌憚地仰望著林崢鄴的方向。

突然一個柔軟的東西從唇邊一擦而過。萬籟俱靜里，沈慕年聽到自己心跳如雷。身處于龐大的空曠的黑暗，沈慕年感覺到他的手也微微顫抖了一下。

“沈慕年！”

“三少！”

“沈慕年！”

遠遠地突然傳來喧嘩的人聲，兩個人回過了神，沈慕年連忙放開緊握的手，站起來。可以看見腳下的黑暗里慢慢浮動著幽光點點。

沈慕年大喊：“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

林崢鄴也站了起來，把自己的手機摁亮，放著歌曲高舉著。

臉上還是燥熱，沈慕年疑惑地轉過頭問：“這首是什么？”

“‘littlefugueingminor’一首管風琴曲，我最喜歡管風琴的聲音?！?

手已經放開了。余溫還在。沈慕年悄悄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